在夜色遮掩下,尋著七星衛留下的炭火和食剩的野果核等線索,一萬西南駐軍再次深入密林。


    入眼處青山環繞,密林蔥鬱,無邊無垠的碧色裏,山巔倒映在一汪青綠湖泊之中。


    風雨過後,狹長的陡壁石峰墜下雨滴,節奏清晰,撞進湖泊之中。


    碎珠濺玉,水聲隱隱,漾起層層波紋,最終消失在靜寂的湖心。


    蒼翠的山間乍看一眼,荒無人煙,湖泊的兩邊皆是陡崖峭壁,一般人根本上不去。


    思及此,他們不由雀躍。


    祁燼他們人馬不少,肯定也需要水源,因此,宿營的地方不會離這個湖太遠。


    正打算走近湖泊仔細查看,忽然一陣破風聲襲來。


    士兵們響起驚慌的喊叫聲,“有埋伏!快躲開!”


    然而還沒來得及閃避,頭頂便有密密麻麻的箭矢疾馳而來。


    “快躲到樹後麵,隱蔽!”


    被淩厲的箭矢紮中腰腿的,被射中脖子心髒的皆有之,隨著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嚎聲,一時間,西南駐軍們人心惶惶,抱頭鼠竄。


    他們甚至很多人都還不知道箭矢是從哪裏射來的,有的人說是在湖泊深處,有的人說是在天上,也有的人說是在樹上。


    好不容易躲過了兩撥箭雨,他們終於得以接近那碧綠色的湖泊。


    也發現,那些射出來的箭,竟都是些簡單削尖的樹枝。


    這說明祁燼他們已經器盡糧絕,隻能以野果樹皮果腹充饑,更以樹枝為箭,武器捉襟見肘。


    其中一名校尉吩咐,“你們這一隊人原路返迴,將我們所遇到的事盡數告訴將軍,讓將軍發令,全麵進攻!”


    “是!”


    見人領命離去,校尉看了一眼靜寂的湖泊,正想下令圍著湖泊周圍探查,突然,身後數道暗影,猶如鬼魅無聲撲了上來。


    很多士兵被當場扭斷了脖子,有的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刀砍下,屍首分離。


    殺完了人暗影拔腿就跑,動作如同山間的猴子般敏捷迅速,讓他們看傻了眼,憋著的火氣隻能硬生生吞迴肚子裏。


    “給我追!”隨著兩位統領一聲令下,被殺紅了眼的西南駐軍們拔劍追趕。


    隨著暗影們左右逃竄,他們也拔腿緊追不舍。


    可不過多久,他們驚恐地發現,他們的陣型都被打散了,一萬人被生生拆散,有的人甚至落了單。


    而且,最讓人絕望的是,他們迷路了。


    麵對在天禹山密林裏訓練躲藏了整整一年的七星衛,這些被打散的士兵,無疑是有來無迴。


    安然離開的,唯有出去報信的那一隊人。


    ……


    當第六日的朝陽冉冉升起,密林外被夜露寒涼凍得渾身僵硬的兩軍將士,終於聽到了那隊幸存者送出去的“好消息”。


    忠勇侯眼底露出喜色,“老馮,讓他們帶路,咱們殺進去吧!”


    馮越踩著紅土來來迴迴走動,神情有些猶豫不決,又夾帶著一絲興奮。


    最後,他垂眼看了腳上沾了土灰的黑靴一眼,神情逐漸變得堅定,自言自語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夫人放心,我就算豁出這條命,也會救出咱們唯一的女兒!”


    那隊人領著馮越他們入林後,沿著做了標記的路找到了湖泊。


    卻詭異地發現,攻擊他們後掉在地上的那些箭矢……


    都不見了。


    而到了湖邊,也完全找不到兩位統領留下的記號。


    憑借多年領軍作戰的經驗,兩人相視一眼,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忠勇侯一把揪住那領路人的衣襟,“你們到底搞什麽鬼?他們人呢!”


    那可是一萬人馬,難不成還能被這座林子吃了不成!


    就在他們沿著湖邊小心翼翼查探時,竟然發現,陡壁斜坡上,竟有一個個白色的帳篷。


    馮越等人大喜。


    他們果然在這裏紮了營!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忽然,從頭頂上傳來悶雷似的聲響。


    混雜著七星衛們驚惶咋舌的喊聲,“不好了,他們攻上來了!”


    忠勇侯一行人下意識抬頭仰望峭壁,這一看,不得了。


    無數飛石由上往下,逐漸在他們眼前放大。


    轟隆隆——


    慘叫聲不絕於耳。


    隨著馮越他們第二次闖進密林的數萬將士被飛下的巨石塊砸中,當場腦顱崩裂,身軀變形,許多人滿身是血徑直跌進沉靜的湖泊裏。


    與砰然落下撿起巨大水花的巨石一樣,沉入湖底,再無迴音。


    碧綠的湖水很快染上一片血紅。


    猶如深山密林中綻開的紅色曼陀羅,妖豔瑰麗,美不勝收。


    好不容易等到飛石落盡,湖泊四周逐漸歸於平靜。


    “給我爬上去,他們就在上麵!”忠勇侯看著死傷慘重的西南駐軍,咬牙切齒,恨不得將祁燼千刀萬剮。


    鼻息間彌漫的血腥氣就像一隻手緊緊扼住幸存者們的喉嚨。


    恐懼,憤怒,還有恥辱。


    “殺了他們!”


    被一股不甘和憤懣刺激著,剩餘將士一口作氣,拔出尖刀匕首,沿著陡壁快速攀爬,互相借力。


    每一個人,眼底都透著凜冽肅殺的深濃恨意。


    可就在他們攀爬到一半時,方才被撿迴去的箭矢再一次派上用場。


    麵對疾馳而來,而又連綿不絕的箭雨,攀在半山腰的將士們猩紅著眼,卻避無可避。


    隻能成為一個個活靶子,被那簡陋至極的樹枝木箭紮中心窩,因劇痛而乏力,一個個慘叫著從半山腰滾落湖中。


    在湖麵上瘋狂扭動四肢,苦苦掙紮不過片刻,最終被冰涼的湖水吞噬。


    看著手底下的人一個接一個沉入湖中,隨著湖麵的漸漸恢複平靜,永遠長眠於此,躲在半山腰一棵樹後藏斂的馮越滿臉憤恨,手指攥緊樹幹。


    心底滔天的憤怒,讓他幾乎要將幹硬的樹皮生生摳下來。


    與湖邊沒有攀上陡壁的忠勇侯遙遙對望,彼此眼底俱是殺意騰騰。


    十五萬大軍,居然鬥不過祁燼手底下的區區幾萬人!


    傳出去,他們即便活著,也跟死了沒兩樣。


    一世英名,盡折於此!


    咬了咬牙,忠勇侯揚聲厲喝,“再上,全都給我爬上去!我就不信了,他們還能有那麽多箭矢!”


    馮越見忠勇侯如此,也是豁了出去,“沒錯,他們箭矢有限,咱們有的是人,誰還耗不過誰!全軍聽令,都給本將軍衝上去!斬殺賊首一個,賞銀一百兩,生擒燼王者,賞銀一萬,連升三級!”


    此言一出,原本還有些怯戰的將士們掙紮了片刻,紛紛不要命似的衝上去。


    馮越所言,誘惑極大。


    一般人活一輩子,恐怕都掙不到一萬兩,更別說在軍中連跳三級,平步青雲!


    萬一咬咬牙衝上去,真就撿了漏,逮著燼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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