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燼看著他們一個個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微微一笑,“去北境瞧瞧,不就知道了?”


    這話雖未明言,可答案已經唿之欲出。


    見三人眼底綻出歡喜,他又道,“這些年,你們該不會連七星陣也忘幹淨了吧?”


    他們齊齊用力搖頭,天樞道,“這些年雖沒有機會用,但從未敢忘。”


    七星陣全名北鬥七星陣,是天下歸一自創的陣法,用於戰場上,可作軍陣。


    當年天下歸一前輩將陣法給了祁燼,祁燼迴府後便隨手丟給天樞,說讓他們七個想辦法自行修習布陣,學不會的人,便不能繼續留在燼王府。


    尤記得當時的葉輕白日裏跟著天下歸一前輩學武,晚上還要偷溜出府,跟著他們一起研究七星陣。


    在經曆無數次失敗之後,葉輕提議,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各自所在陣眼之名。


    此舉不但讓他們更容易辨認彼此所在方位,也昭示了他們對七星陣勢在必得的決心。


    隻要他們還記得自己叫什麽,就永遠不會忘了七星陣要訣。


    可惜,對付北戎太子的那一仗,葉輕因為武義侯府長子的身份不能離京,七星沒能齊聚戰場。


    後來,二哥墜崖身亡,四弟又常駐北境分舵,他們七個始終沒能用上七星陣,也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了。


    仿佛看透了他們內心所想,祁燼深邃的眸子落到三人臉上,鄭重其事開口,“其實在本殿眼裏,你們從來不是奴仆。”


    屋內的氣氛驟然凝固。


    祁燼從未對他們說過這樣的話。


    此刻,迎著三人顫動的眸光,他聲音凜然,擲地有聲。


    “這一次,本殿要你們走到人前,代替本殿,傾覆北戎,將見不得光的七星令,變成光芒四射,萬民敬仰的七星將!”


    “所以此一戰,爾等隻許勝,不許敗!”


    三人心中動容,搖光更是瞬間紅了眼。


    他們不約而同手握成拳,肅然跪下,齊齊叩首行禮。


    “屬下必不負主子所望,不滅北戎,誓不歸京!!”


    祁燼頷首,朝左傾顏問道,“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三人抬頭看向她,眼底皆是敬重。主子這話,無疑已經將她當成這王府的女主人。


    左傾顏也沒有退避,落落大方地凝著他們,盈盈笑道,“都要平安迴來,補喝我們的喜酒,我們會在此,靜候各位佳音。”


    三人相視而笑,“是,王妃!”


    見左傾顏耳根子開始泛紅,祁燼笑著將手中的明黃聖旨遞了出去,“東西拿好,準備動身吧。”


    待他們離開後,左傾顏方才笑道,“十年磨七劍,唯願他們都能鋒芒盡露,凱旋榮歸。”


    “從我燼王府出去的人,走到哪,都會是最出色的將領。”祁燼的眼底溢滿自信,“北戎一戰對他們來說是考驗,更是成就。”


    左傾顏凝著他笑靨如花,“成就他們的,不是北戎戰場,而是你。”


    這個看似冷然內斂的男人,其實對待身邊的每一個至親摯友,都是細致而用心,隻是,如非必要,他從不宣之於口。


    其實,以祁燼的個性,就算不是祁天威的血脈,也未必會與他父子離心。


    是祁天威那個狗皇帝,用一次又一次的疑心將他的孺慕之情焚燒殆盡,親手將如此優秀的兒子推到自己的對立麵。


    這不就是所謂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思及此,她有些擔憂,“隻是如今,你將他們都送走了,身邊就沒有與你默契十足的人可用了,朝中兇險,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們倆早已心中有數。


    北戎捷報入京之日,就是他們與宮裏那位徹底撕破臉之時。


    故而在此之前,必須逐根剪除那人的羽翼,猶如虺蟲蟄伏,冬眠春獵,悄無聲息布好這決勝的一局。


    祁燼失笑,眉眼一抬,“誰說沒有?”


    “嗯?”左傾顏愣住。


    他笑得一臉得意,攥緊她的手,“你所說之人,不是近在眼前嗎?”


    左傾顏嗔了他一眼,“又鬧什麽,跟你說認真的。”


    他笑容不減,“我就要成婚了,隻需要一個默契十足的王妃即可。”


    “我瞧你一迴京就馬不停蹄,哪還有空理會大婚的事。”左傾顏忍不住笑出聲,“連我大哥都說,最近宮裏事多,成婚的事可以放一放。”


    “那可不行,他不著急,我著急。”


    不是他娶親,他當然不急!


    “明日下早朝迴來,我接你去珍寶齋挑首飾。”


    左傾顏想起蟲草給她留的幾個重病患,似乎就有一個約在明天早上,沉吟道,“我明早要去一趟醫館,你下朝了直接到醫館找我吧。”


    “好,都依你。”


    昨日那批彎刀刺客,夠黑袍他們喝一壺的,唐延那邊也很順利,至於殷家,這份大禮,相信定國侯會願意笑納的。


    接下來的時日,他可以專心籌備大婚了。


    ……


    翌日大早,左傾顏正給一個重患行針止痛,就聽到外頭自稱殷府隨從的人慌亂求救的聲音。


    “左大夫可在醫館?我家大公子受了重傷,求左大夫出診!”


    聽見是殷家的破事,蟲草的聲音瞬間降了好幾度,“殷尚書府的嫡長公子受了傷,自該進宮請太醫才是,我家小姐手頭有垂危的急症患者,暫時走不開。”


    “好姐姐,求求你了,我家大公子在城南遇襲,傷得很重不宜挪動,這就你們醫館最近了啊!”


    “好哥哥,你家公子的命是命,我這醫館裏病患的命也是命啊。總不能因為是尚書府的公子,就事事都得緊著你們吧!”蟲草的嗓門賊大,一吆喝,醫館裏的病患紛紛轉過臉來,目露鄙夷。


    其中一個五大三粗的鐵匠手裏的斧頭朝旁邊敲了敲,“老子的斧頭剛出爐過了水,還沒試過硬度,這手就抖上了,大夫快給我瞧瞧,還中不中用?”


    蟲草一笑,“誒,馬上來。”


    她掃了那隨從一眼,還是走到殷德跟前查看了他的傷口,隻見他腹部有一個很深的刀傷,正泊泊流出鮮血。


    搖頭道,“大小姐剛從北境迴來,接連幾日的號都約滿了,小笛大夫又不在,咱們醫館不收急症,你請迴吧。”


    “你!”那隨從還沒見過天陵城哪個醫館敢不賣殷家麵子的,頓時急了眼。可想起左傾顏的身份,還是咬牙壓住了火氣,“你給我等著!”


    他轉身,讓人抬著奄奄一息的殷德離開。


    蟲草目光含笑看著他們火急火燎的背影,拍了拍手,指尖白色的粉末頃刻掉落,消散在空氣中。


    她走進房內,“小姐,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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