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什麽身後人沒有抓著他的腳踝將他拖迴去,小鬼才堪堪停了下來,警惕地扭頭望著閻鶴。


    生怕又同昨晚一樣。


    看著閻鶴坐在床榻,沒什麽動作後,小鬼才扭迴頭,慢吞吞挪了迴去。


    閻鶴伸手,替小鬼慢慢揉著腰。


    不怪眼前人驚弓之鳥。


    確實是做過頭了。


    閻鶴低頭看著床上小鬼白皙柔韌的背脊,背脊上還留著幾枚青紫的指痕。


    小鬼逐漸被揉得舒服了,他趴在枕頭上,黑髮蓬亂,腦袋上翹起了幾根,半眯著眼睛,跟被擼了肚子的小貓一樣。


    還時不時偏頭吸幾口閻鶴的陰氣。


    從前的小鬼很少主動去吸食閻鶴身上的陰氣,都是等到晚上閻鶴睡著後,偷偷嚐幾口閻鶴睡夢時產生的精神氣以此來填飽肚子。


    如今的小鬼吸著閻鶴的陰氣卻很有幾分底氣。


    閻鶴全然是一副縱容的姿態,甚至有時還主動伸手到小鬼唇邊,問小鬼要不要湊近一點吸。


    看著眼前人一副哄人的縱容模樣。


    小鬼虎著臉說不要,但過了一會又趴在枕頭上麵,心想自己應該說要才是。


    小鬼悲戚了一會,等他一抬頭,就發現閻鶴的手還伸在他麵前。


    小鬼想了想,還是磨磨蹭蹭地將腦袋靠上去,貼著閻鶴的手腕,偷偷吸食了幾口陰氣。


    肚子立馬傳來一些舒服的飽腹感,暖融融的,四肢百骸都暢快起來。


    小鬼心滿意足地半眯著眼睛。


    倘若要是有條尾巴,此時大抵是舒服得左右搖晃。


    但萬萬不能朝閻鶴表露出自己這幅全然已經高興起來的模樣。


    要不然閻鶴下次做得更厲害。


    小鬼虎著臉,聽上去粗聲粗氣說下次必須得聽他的。


    該停的時候就得停下來。


    閻鶴配合地點了點頭:「都聽大人的。」


    小鬼滿意地點了點頭。


    但是過了一會,他又扭頭老實說自己不是什麽大人,讓閻鶴以後都不要叫他大人。


    每日聽著閻鶴叫大人,他這個要進京趕考的小小秀才總是有些羞愧。


    閻鶴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將小鬼背脊上的衣服拉了下來:「我前幾日去了一趟地府。」


    「發現了一本日誌。」


    「不知是哪個陰差閑暇時撰寫的。」


    小鬼打了個哈欠,趴在枕頭上,從鼻子裏逸出一聲鼻音:「然後呢?」


    閻鶴:「上前寫的東西大抵是關於你的。」


    小鬼愣了愣。


    他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隻是愣在原地,好一會才扭頭怔然:「關於我的?」


    閻鶴:「關於你生前的一些事跡。」


    慕白連忙問:「日誌裏都說了什麽?」


    閻鶴卻不說話了。


    他隻是安靜地望著他,漆黑眸子中的情緒仿佛是一塊反覆被海浪衝擊打磨的礁石。


    慕白撐在枕頭上,在長久的安靜中感覺到了一陣心慌。


    他結結巴巴道:「我不會是什麽惡人吧?」


    閻鶴:「日誌裏頭說你是聖上欽指的探花郎。」


    「是安豐縣的父母官。」


    他輕聲道:「年僅十七便做了安豐縣的知縣。」


    「年少時破了幾個大案,被當地人稱為青天小老爺。」


    慕白茫然。


    他直起身子,坐在床榻上,隻覺得閻鶴的話十分熟悉,後知後覺想起來這些話是他對閻鶴說過的。


    於是他搖頭小聲道:「你切莫哄我。」


    「那些話都是我當初說出來嚇唬你的。」


    他嘟囔道:「我哪裏是什麽探花郎,我就是一個小秀才進京趕考……」


    說著說著,慕白又樂道:「我倘若是探花郎,我娘不知得多高興呢……」


    他樂了一會,又推了推閻鶴的手道:「你別哄我啦。」


    「快告訴我日誌裏到底寫了什麽?倘若我是惡人,做了那麽多年的鬼也改過自新啦……」


    慕白興致勃勃地等著眼前人開口告訴他生前的事,卻看到閻鶴隻是望著他低聲:「幹帝年間的鄉試並不設在京城。」


    「秀才不能進京趕考。」


    慕白愣住。


    閻鶴抬手,替他撥開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啞聲道:「你隻是一介秀才的話,何須進京趕考,又如何能遇到水患?」


    幾百年來,僅存的零碎記憶東拚西湊,拚接成了一段錯誤的生前迴憶,唯一知道這段生前迴憶的水鬼大字不識幾個,又怎麽會懂秀才何須進京趕考。


    哪是什麽秀才。


    哪裏又有什麽進京趕考遇見水患。


    慕白怔然,他喉嚨動了幾下,神色茫然。


    閻鶴:「日誌裏說你是在水患前去河堤查看水情,在水患中去世。」


    慕白唿吸急促了幾分,腦海深處的零星片段倏然間冒出來,但爆發得太急太快,幾乎不能讓人仔細反應。


    ———「少爺,那邊的河岸不能再去看了。」


    ———「您今日淋了雨,前幾日的風寒還未好,等明日再看也不遲。」


    這是阿生的聲音。


    是了。


    確實是水患。


    慕白抱著頭,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閻鶴俯身,將人俯身攬在懷中,輕輕地拍著懷中人的瘦削背脊。


    懷裏的人很安靜,隻除了幾次起伏外,便再也沒有大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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