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數日,已近京城地界。荒山側,石崖邊,停馬駐步。


    “那上麵會有人麽?”緣著河岸抬首,看見那所謂驚世之作,淵唳雲倒不覺得有什麽值得仰望和敬畏的。


    人苦雕琢無功,山自巍峨有情。人開鑿這些神像,再如同鬼斧神工,又何曾問詢過山的意見?


    因而淵唳雲並不敬仰這樣的一廂情願,就像是指定知道皇帝為了迎合國師的身份,建了那麽多無人掃灑居住的宮觀,豈不也是可笑至極?


    “會吧。”


    修建的人總要上去。果然無論何世何處,裴鳴月還是會折服於工匠的智慧與辛勤。


    隻是當下最要緊的事絕不是賞景,更不是歎物,裴鳴月看了看對岸的嚴陣以待,轉過頭來囑咐淵唳雲:“今晚在這附近住下,明日我們繞過這邊,取道西北。”


    想起自己尚且留在京城的那些物什,乃至於玉佩上的暗紋,裴鳴月心中突突直跳——有些事似乎是避不開的,必須走上這一遭。


    可帶著淵唳雲,裴鳴月還是不想冒著風險去闖京城這從來沒有消停過的地方……


    “你若是有什麽事情要做,我就在這裏等你好了。”


    不得不說,哪怕裴鳴月安慰淵唳雲的時候頭頭是道,真個看著兩張越來越像的麵容,裴鳴月還是難免把師弟和麵前人比上一比。


    師弟可沒有淵唳雲這樣有眼力見。師弟很聰明,是裴鳴月都要承認自己比不了的聰明,所謂的“沒有眼力見”,或許隻是單純的不想顧及。


    但是眼前的淵唳雲不一樣,這個人自己受過他人的冷眼,受過一次次的無可奈何,因而更知道怎樣做……讓所有人都開心。


    “你一個人,若是……”


    比起裴鳴月的擔心,淵唳雲並不覺得自己能出什麽事:“這些年便是這樣過來的,沒人有必要刻意追著一個傻子不放的,不是麽?”


    “大不了你再算一算,你也能找到我,不是麽?”


    用來迴應“不是麽”的答案不言而喻,收拾了一番,將淵唳雲安頓了下來,裴鳴月不帶留戀的翻身上馬。


    既然是“隻身赴會”,裴鳴月盡量清減了行裝,並沒有帶太多的東西,連琴都留在了淵唳雲這裏。


    “若是我三日不歸,你可先往西北而行,我自會追上你去。”此行沒有性命之憂,裴鳴月囑咐了一句,踏馬直奔京城內。


    夜幕將近,即便到了城門關閉的時候,裴鳴月將馬拴在了附近的客棧,拿出一份看上去被保存的甚是完好的身份憑證,施施然往城門去了。


    “你……”


    抬頭看了一眼正在比比劃劃的麵前人,守門官兵並未為難:“過去罷。”


    進得城來,裴鳴月並沒有直奔自己的小院而去——如果有人刻意想找自己,那裏必然是最先被造訪的。


    畢竟是外祖父留下來的產業,有頭有臉的都知道裴鳴月繼承了母家的祖業,也有不少人來求過琴……


    “你是哪裏的?”


    多說多錯,裴鳴月還隻是比比劃劃。


    “竟然還是個啞巴!”來人似是刻意刁難,把裴鳴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長得倒還不差,隻是之前不曾見過你?”


    “你是誰院子裏的?”


    “正好我家夫人有心找個……”來人嘰嘰喳喳自說自話,“哦,忘記你不會說話了。”


    “你跟著我走。”


    拉拉扯扯之間,裴鳴月逃脫不了。但凡是奔西去,裴鳴月還能賭那人剛好出來,可如今南轅北轍,不得不要裴鳴月懷疑自己此番迴來到底是栽在卦象上的“乾”,還是麵前這一方院子裏的“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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