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狐,過年還能迴來嗎?我和你爸買了你最喜歡吃的葉兒粑、龍眼酥,到時再做你喜歡的東坡肘子、水煮魚、香辣排骨、蹄花湯……”媽媽那邊說著,這邊我的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走了兩個


    “若狐,你今天不飛吧?”我還沒起床,便接到了桑影的電話。宿舍裏隻有我一人,黎男天不亮就走了。


    “嗯,連續飛了四天了,總得讓我休息吧。”


    “那太好了,一會兒出來吃飯,木檸、亞男她們都在。”


    “嗯,好啊,難得碰上這樣的機會。”


    “那好,一會兒見,十二點在宿舍大堂外等。”


    “好的。”


    掛了電話,我看了看時間,媽呀,都十一點了。昨晚迴得太遲,我剛睡下不久,黎男便起床了。頭真暈啊,這黑白顛倒、日夜不分的滋味,我總算深有體會了。


    我趕緊翻身起床,姐妹們好久沒聚在一起了,這樣齊聚的機會,那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


    今天除了柳茹外,其他幾個人都休息。我們一行人手挽著手,開心地進了譚魚頭——難得的聚會,當然要選個環境好的地方。


    “哎,你們知道不,那個商晴已經辭職了。”席間,桑影邊吃邊說道。


    “不是吧,辭職了?這還沒三個月啊。”木檸驚唿。


    “真的走了,你們沒看到文件都下來了?”桑影又說。


    “沒注意。”大家搖了搖頭,成天累個半死,誰還關注這些個文件呢?


    “那她40萬不是白交了?這才賺迴來多少啊?”楊童不解。


    “人家家裏有錢,40萬不在乎。”亞男接口說道。


    “再有錢,那40萬也是錢呐,光燒也得燒好一會兒吧。”古曼搖了搖頭,似乎不敢相信。


    “我聽說是因為太累了,自己不想幹了。”桑影解釋道。


    一說起累,大家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誰不累啊?這幾個月沒日沒夜地飛,我每個月都飛八九十個小時。”楊童抱怨道。


    “八九十?怎麽這麽少啊?我第一個月90個小時,第二個月98個小時,這個月才過半,就已經56個小時了。”木檸喊道。


    “嗬,你們算少的了,我基本上都過了一百。”桑影不滿地噘起小嘴兒。


    大家攤開說,這才了解,我、桑影、傅蕾和李亞男每月過百,其他幾個也都不下於90個小時。


    “實在是太累了,每天就隻想好好睡覺。這班也不知怎麽排的,不是大早就是大晚。早了睡不醒,晚了又睡不好,真是夠了,我也不想幹了。”桑影撇著嘴,一臉煩躁。


    “誰又不是呢?這才飛了不到三個月,我感覺人都老了。你們看,看看我的皮膚,都發黃了。”古曼卷起袖子,伸出手臂嚷嚷道,又指了指自己的臉,長歎一聲。


    “說真的,確實好累,我也快飛不動了。”亞男也皺起了眉頭,平時就數她精力最旺盛,沒想到現在也力不從心了。


    累,當然累。且不說還得在飛機上幹活,就是光在機上站八九個小時,也很累吧?更何況連坐著休息幾分鍾的時間也沒有。每次下了飛機,腳腫得連鞋子都快穿不進去了。


    “照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幹多久。”桑影絕望地說。


    是啊,此刻,就連我也無法想象將來會怎樣,當初對藍天的渴望,早已在忙碌而又疲累的工作中,消失殆盡。我現在才體會到當時師傅的那句話:很久沒睡過好覺了,都快忘了好覺的滋味了。


    “我也想走了。”楊童低聲喊道,聽得出,這是發自肺腑的話。


    “是啊,照這樣下去,不被累死就得愁死,一看到第二天的班,我就有種想死的衝動。累不說,還經常被罵。大家都是同事,幹嘛要這麽針鋒相對呢?一點點不如她們的願,就劈頭蓋臉地罵。”木檸附和道。看來被罵的經曆不止我一個人有,這股歪風早已吹遍公司的各個角落。


    “唉,真想幹完今年我也辭職算了,這活真不是個人就能幹的。”古曼叨叨著。


    其實古曼的想法,我想在座的姐妹們都曾有過,包括我。有時看到一周的航班計劃,一、二、三、四、五、六,四段、六段乃至七八段,一股無名之火便湧上心頭,直衝腦門,真想一走了之。可是哪能這樣很瀟灑地走?


    “走?”亞男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嘴裏,使勁地搖了搖腦袋,說:“雖然我也很累,可是我還不能走。”


    大家齊齊地伸長了脖子,不解地望著亞男。


    “你們想,咱們是怎麽進來的?就算要走,至少也得把交出去的錢賺迴來吧?不然就真對不起父母了。”亞男說出了她的想法。


    她說得沒錯,之所以我還這麽忍氣吞聲,受著這份累,並不是源於心裏對藍天的那份渴望,而是因為我舍不得浪費那麽多父母辛苦賺來的血汗錢。


    “亞男說得對,最近我也一直是這麽想的。當初的理想在這機械般工作的幾個月裏,早已不存在了。我現在隻想不浪費所交的錢,等賺迴本了,要走還不是隨時的事。”我附和道。


    “是啊,咱們又不是有錢人,幾十萬隨便扔,要是就這麽走了,感覺真對不起家人。”桑影歎道。


    雖然大家已經開始心理不平衡,可是真要談到“走”字,我想大家都會舍不得,舍不得之前所交的白花花的銀子。


    “所以啊,姐妹們,大家忍忍吧!等賺迴了錢,隻要不樂意,想走就走了。”亞男最後總結道。


    其實,此刻是最容易受情緒影響的,如果大家都起哄說辭職,說不定真的就提不起幹勁來了。人的情緒也會被傳染,尤其是不開心的時候。


    大家點了點頭,這話自然是對的。我記得有人說過,如果你不願意,任何時候都能停下來,為何又非得現在停止呢?我一直將這話記在心裏,的確,我們任何時候都可以停止不願幹的事。


    “唉,說起錢,我就灰心了。對了,你們這兩個月領了多少工資啊?”木檸問。


    大家一個個麵麵相覷,紛紛搖頭歎氣。


    “第一個月3200元,上個月4100元。”亞男有氣無力地迴道。


    “我也差不多,當初應聘時他們還說一個月拿到手的少不了5000元,飛的倒是不少,可錢怎麽差這麽多啊!”桑影不滿道。


    接著大家挨著報數,大都在4000元上下,還沒一個人超過4300元。我的總數算是最少的,第一個月不說了,吃了啞巴虧,上個月才拿了4200元,怕是這個月也不會超過這數。


    “媽呀,我什麽時候才能賺迴我的錢啊!”楊童哭喊道。


    也是,多的咱們不說了,那些交了幾十萬的,我是想也不敢去想。就單拿我的來說,一個月收入4000元,吃飯、交房租(公司雖然提供宿舍,但是要交錢的)、水電費、交通費、電話費、化妝品費等,就算再省,一個月少不了2000元,剩下的全存起來,不出意外,一年就25萬元,那我至少得兩年半才能如數拿迴。兩年半?我此刻實在沒信心是否能堅持到那時候。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能晉升號位就好了。”傅蕾苦笑道。


    “升上去多難啊,我那同屋,飛了三年了才到二號,我們這才三個月不到呐。”亞男搖頭喊道。是啊,就拿黎男來說,飛了兩年多,也才剛放二號不久。誠然,二號工資會高出不少,至少也是我們的兩倍多,可那也是媳婦熬成婆,苦熬出來的。我不禁打心眼裏佩服那些幹了六七年甚至更久的人,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慢慢熬吧,我現在打算能熬多久是多久了,要是真熬不下去,也隻能離開了。”桑影說。


    “行啦,大家別想不開心的事了,難得一起休息,咱們好好吃一頓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就算不幹這份工作,也不會窮途末路的。”亞男為了提起大家的精神,開解道。我知道,她是不希望氣氛越來越傷感。


    “是啊,亞男說得對,大家隻要記住,如果真不想幹了,隨時都能停止,沒有人能阻攔。”我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開心一點。俗話說債多了不愁。明天的事誰又能知道呢?索性順其自然,既來之則安之,該到走時再走。


    終於,沉悶、感傷的氣氛一掃而空。令人吃驚的是,姐妹們的胃口比以前好了不少,大塊吃肉,大口刨飯,個個都毫無顧忌。


    說到這個問題,我也深有體會。不管休息日裏多能吃,可就是長不胖,我以前可是連喝水都能長肉的那種。之前聽黎男說過,說是不用擔心發胖,到了飛機上工作,想不瘦都難。確實,且不說工作時沒空或不讓吃飯,就算吃也吃不下,久而久之,在機上看見食物就反胃,有時還暈得厲害,照這種情況,又怎能不瘦呢?這才三個月不到,相比培訓時,我已經瘦了12斤。


    就在這天下午,同批進來的一個男孩兒也辭職了,他走時留給大家一句話:如果在這裏四五千與辦公樓裏兩千的工資裏讓他選擇,他寧願拿少的。


    他走了,卻讓我們陷入無盡的思考。


    葉寒被打了


    次日,不到雞叫時間,我便起了床,今天又將滿天飛。


    黎男淩晨才迴來,正睡得香。我百般小心,躡手躡腳地洗漱、化妝,盡管如此謹慎小心,還是把她吵醒了。這就是宿舍的不方便之處,兩人一間房,容易互相幹擾。難怪有很多乘務員跑到附近小區裏租房子,至少不會打擾別人,也不會被打擾。


    “又飛早班啊?”黎男帶著睡意,輕聲問。昨晚她迴來的時候我已經睡了,還未來得及說話。


    “吵醒你啦。嗯,早班四段,晚上十點半能迴。你今天該休息了吧?”我邊化妝,邊說道。


    “再不休就得趴下了。”說完,黎男拉了拉被子,又睡了過去。我真不明白,這些調度是怎麽安排的,難道就不能排個連休兩天的班麽?累了三四天,休一天,能休息過來嗎?


    帶著睡意,我輕輕帶上了門,走了。天不亮,我卻已經道出了今天的第一聲問候:“您好,歡迎您乘坐天羽航空的班機……”


    送完最後一位下機乘客,我終於可以長長地吐一口氣。一個人在後艙忙碌,被那些自以為是的人責罵,被乘客們百般挑剔……,這些,我已經習慣了,我什麽時候學得如此逆來順受了?


    剛下了機組車往迴走,猛一抬頭,看見葉寒擋在我前麵,他拖著飛行箱,穿著製服,看來也是剛飛迴來。


    “若狐,能給我一點時間嗎?”


    我知道他要說什麽,那些話我根本不想聽。


    “對不起,我很累,也不想聽你任何話。”我說完便拖著箱子往前走。


    “等等。”葉寒一把拽住了我箱子的拉杆。


    “幹嘛?”我表情嚴肅,不滿地說道。對這樣的行為,我是極其反感的。


    “我……”“咳,咳……”葉寒剛張開口,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故意的咳嗽聲,仔細一看,竟是韓冰。


    葉寒立刻放開了手,我則趁此機會,趕緊離去。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為何還要死纏爛打呢?我生平最討厭這樣的人,我連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迴到宿舍,看見黎男在搗鼓什麽,湊近一看,呀,是一個電飯鍋,鍋裏正熬著皮蛋瘦肉粥。我知道,很多住宿舍的乘務員,都買了電飯鍋自己煮點東西吃,熬粥啊、煮麵啊、熬湯啊,等等,這房子裏另外一間就有。


    “好香啊!”我驚唿道,感覺肚子也餓了。


    黎男笑了笑,說:“今天去超市買的。平時總是早出晚歸,太早太晚外麵都沒得吃,買個電飯鍋就方便了,太晚迴來的話,可以煮點東西吃。”說完,黎男盛了一碗遞給我。


    “你太好了!”我笑著接過碗,恨不得上去親她兩口。我實在有些想不通,這麽好的女孩兒,怎麽會和別人呆不到一塊兒呢?


    我倆端著碗,又把在航食那裏配的爛肉豌豆拿了出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飯菜的味道並不多麽誘人,但因摻雜著濃濃的情誼,所以顯得格外好吃,我倆不一會兒就把滿滿一鍋粥全部消滅幹淨。


    “你明天飛嗎?”我問。


    “飛,中午的航班。你呢?”


    “我也有,晚班,還好隻有一個來迴。唉,你說這調度就不能給咱們兩天連休嗎?”


    “嗬,你還奢望啊?有是有,不過得碰。我都記不得我何時連續休過兩天了。咱們公司,不把你累死是不會讓你休的。”黎男邊說,邊收拾碗筷。


    “我來吧,我來洗。”我笑著拉住了黎男的手。


    “沒事兒。”正說著,黎男的電話響了,我趕緊搶過了她手中的碗筷。


    “去接電話吧,我來洗。”


    黎男笑了笑,便接起了電話,從她說話的語氣來看,一定又是她的男朋友。


    我將碗筷拿到了外麵的水池。說來也怪,這屋子裏住了四個人,除了我和黎男,另一個房間裏的人我還沒見過幾次。聽黎男說,那個房間隻剩一個人了,叫何佳兒,剛來一個多月,另一個已經搬出去了。可就是這個何佳兒,我至今也沒見過幾次,每次都是急匆匆地照個麵,連話也沒說過,甚至都沒見她進出過幾次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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