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勤政殿。


    高穹匆匆來到皇帝身邊,“陛下,剛剛坤寧宮又宣了太醫。”


    皇帝聞言立刻將手中的朱筆放下,有些著急地起身往外走,


    “前幾日不是說已經好多了,怎麽又宣太醫?”


    高穹緊跟在皇帝身後,“六殿下自獻州迴來,身體狀況就時好時壞,今日聽聞出宮了一趟,迴來就又不好了!”


    皇帝匆匆趕到坤寧宮,正遇到小宮女端著個盛了水的銅盆退下,高穹一瞥,果然見水裏有些血色。


    皇帝臉色都變了,人還未進殿,就迫切地詢問,“皇後!澤兒如何了?”


    皇後聽到皇帝的聲音,趕忙從內殿迎出來,還不待行禮就被皇帝打斷,“免了!”


    皇帝直奔剛剛皇後走出來的內殿。


    “陛下莫急,太醫說是驚怒之下引發了舊疾,不過剛剛已將瘀血清了,隻要好好將養不再動怒就無大礙。”


    說著皇帝已走到了慕南澤床前。


    看著麵白如紙的兒子,皇帝的慈父之心又占據了上風,


    “之前不是說已經找到了克製那東西的法子,澤兒也許久未發作了,怎麽還會舊疾複發?”


    皇後柔聲道:“太醫說那東西雖用藥物克製住了,隻這麽多年已經傷及了他的根本,遇到刺激還是會複發的。”


    皇帝瞧著氣息微弱的兒子,深埋心底的愧疚早不自覺冒了出來,“來人,將跟著六皇子的人叫來!”


    高穹領命出去了。


    不多時,範陽恭恭敬敬跟著高穹進了殿。


    “朕問你,今日你主子遇到了何事,為何會驚怒引發舊疾?”


    範陽跪在地上,頭深深埋著,“迴陛下,主子今日與任大人去明月樓用膳,正遇到明月樓出了命案。”


    “命案?什麽命案?”


    “安陽侯府的三公子疑似殺了一個書生。”


    皇帝蹙眉,這案子雖然事涉勳貴,卻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案子,大理寺完全可以處理,怎麽會讓慕南澤如此動怒?


    “去召任奕謙進宮。”


    任奕謙剛剛審完沈宴,正有些頭疼。


    這案子看似死無對證,可隻要讓仵作驗了蓉景的死亡時間,就很容易被識破,事情又發生在明月樓,謝大小姐肯定有嫌疑。


    任奕謙無奈,這謝大小姐一向聰慧,這次的安排怎麽漏洞百出的,果然是關心則亂,慕南澤就是個禍水!


    正打算去用膳,衙差突然領了高穹進來,“任大人,聖上宣召,大人跟咱家走一趟吧!”


    任奕謙隻好跟著高穹往宮裏去。


    不用細想,任奕謙都知道皇上此時召他所為何事。


    任奕謙覺得自己自從認識了慕南澤和謝桑寧,就跟上了賊船似的,什麽篡改供詞,私設刑堂,放走嫌犯,處理證人,他全都做了。


    此生,他恐怕都跟鐵麵無私的“任青天”之名無緣了。


    進了宮,眼看去的是皇後的坤寧宮,任奕謙就明白,慕南澤這是來善後了。


    任奕謙進了殿還不等行禮,皇帝已經開口了,“聽聞今日安陽侯的兒子殺了人?”


    任奕謙眉心一跳,皇帝這話問的好似已經給沈宴定了罪似的,慕南澤說了什麽?


    他恭謹答話,“安陽侯府的三公子沈宴確實與一宗命案有關,大理寺還在調查,現在還不能確定他是否就是兇手。”


    皇帝點了點頭,“聽聞今日是你與澤兒一起的,可知他因何驚怒?”


    任奕謙麵露猶疑,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有話直說!”


    “是!殿下似乎覺得那被殺的書生與蓉妃娘娘有幾分相似。”


    皇帝大驚,“你說什麽?像蓉妃?!”


    任奕謙見皇帝反應如此大,心下了然,麵上卻似完全不知,


    “是,六殿下當時是這麽說的。”


    “那書生叫什麽?”


    “景榮。”


    皇帝愣怔了一瞬,突然跌坐在主位上。


    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皇帝自然還記得蓉妃的那個侄兒,蓉妃去後被長公主接進了宮,說是給慕南澤做伴。


    那孩子正是單名一個景字。


    景榮,蓉景。


    怎麽可能隻是巧合?!


    當日東宮的一個宮女中了蠱毒,那孩子就消失不見了。


    就算過了這許多年,他依然記得那中蠱之人後來可怖的死狀。


    這個蓉景是絕對不能留的,死了倒省去了他的麻煩。


    幸好沒讓他活著的時候接觸到慕南澤,否則有關蓉妃來曆的秘密恐怕就保不住了!


    絕不能讓人知道蓉景的身份!


    皇帝心中幾番思量,已有了決定。


    “這個蓉……書生為何會與安陽侯的兒子在一起?”


    任奕謙:“據沈宴交代,景公子學問極好,二人時常在一起談論詩詞文章。”


    “既然如此交好,為何說他殺了人?”


    “據明月樓的夥計交代,二人席間起了爭執,後來沈宴去更衣時,夥計發現景榮死在了房間裏。”


    皇帝敏銳捕捉到了話中的關鍵,“起了什麽爭執?”


    “沈宴自己交代是因為一篇文章,二人觀點不同,但夥計說他聽到二人似乎提到了……”


    “提到什麽?”


    任奕謙雙手扣地,額頭抵在地板上,“提到了六殿下。”


    話音落下,殿裏一時落針可聞。


    高穹小心翼翼覷著皇帝的神色,生怕他一時氣急又傷了龍體。


    好在皇帝並未發作。


    可能是心裏已經有了準備,真聽到的時候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既然案情很清晰,就依照律法盡快宣判吧。”


    南慕律例,殺人者償命。


    有了皇帝金口玉言,沈宴的結局已定。


    “是,臣遵旨。”


    退出殿門,任奕謙抬頭看了看有些晦暗的天色。


    慕南澤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絕了沈宴的生路。


    恐怕皇帝下一個要除的就是安陽侯府了。


    安陽侯府。


    沈昕柔聽聞弟弟出事,出嫁後第一次迴了娘家。


    安陽侯夫人一臉焦急,“你弟弟真的沒事嗎?”


    “母親放心,殿下已經派人去大理寺打點了,不出幾日,弟弟定會平安迴來的。”


    正說著,安陽侯世子沈昀麵色難看地走了進來。


    “大理寺判了弟弟三日後問斬。”


    “什麽?”


    “母親!母親!”


    安陽侯夫人驚聞噩耗,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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