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成弈沒想到陳毓會是這般性急之人,要知道這可是大理寺衙門外,陳毓真是挾持朝廷命官的話,便是自己也保不了他——


    即便那人再罪大惡極,可最後還得皇上裁決,可輪不到一個小小的舉人動手,更不要說這會兒還是眾目睽睽之下。


    陳毓眼中卻是一片決然——


    不得不說上一世的烙印實在太重,而李靜文更是陳毓晦暗人生中一個最慘痛的印記,一想到李靜文可能在獄中遭遇的不幸,陳毓根本就不能靠理智做事。眼下想到的唯一一點,就是先控製住柳玉函,把娘親救出來,至於其他的,等把人救出來再說。


    卻不妨手腕一下被人叼住,卻是李景浩正好抓住陳毓的手腕。陳毓一個把持不住,手裏的寶劍瞬時掉落地上。


    「我方才說過的話,你不相信?」李景浩探出另一隻手,從陳毓手中奪過寶劍。


    而被那殺氣十足的一劍嚇得跌坐在地的柳玉函這會兒終於覺得又活過來了,抖著手指著陳毓:


    「亡命之徒,果然是,亡命之徒,來人,快來人,把他給抓起來——」


    又翻身一把抱住李景浩的腿:


    「李,李大人——您也看到了,您,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方才一幕太過驚魂,柳玉函確信,若非李景浩出手,自己不死也得傷,當下沉了臉恨聲道:


    「陳毓,便是你姐姐同我夫人有些恩怨,又關我大哥何事?你怎麽就敢當街殺人?都說天理昭彰,即便你父是三品官員又如何?今兒個還敢當眾行兇,當真是無法無天,不管你背後有什麽靠山,今兒個本官都要把你拿下,以慰無辜枉死之人的在天之靈。」


    柳玉函這番話說的相當有技巧,畢竟,李景浩可是把韓倩雲當妹妹一般看的,聽說陳毓竟是為了對付韓倩雲連伯府的人都敢殺,剛才更是瘋子一般的直接對自己動手,定然會大怒;至於說成弈,卻是以剛正鐵血聞名京城,再有放眼大周,還能有誰比太子的大舅子更想著維護朝廷體麵的?


    這番話出口,就決定了不管陳毓說什麽,兩人都隻會把陳毓交給大理寺,也就是交到自己手裏處置。


    卻不妨柳玉函算盤打得倒好,成弈也好,李景浩也罷,就跟沒聽見一般,尤其是李景浩,竟是一下抽出腿來,柳玉函完全沒想到李景浩會有此動作,身子被帶的猛一歪,雙手堪堪撐在地上,才不致摔個狗吃屎。


    還未反應過來,李景浩已是轉身衝陳毓姐弟三人道:


    「走吧。有本官在,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後一句話明明是場麵話,李景浩卻是說的殺氣騰騰。


    柳玉函嚇得剛直起的身子又是一軟,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難不成,李景浩知道了什麽?


    竟是假裝扭了腳,磨磨蹭蹭不願跟著,眼瞧著眾人堂而皇之進了大理寺,柳玉函這才「蹭」的一下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想跑——


    若然真被李景浩發現了真相,自己怕是會死無葬身之地。


    那料想卻是正好撞在兩個眉目淩厲的漢子身上,正是徐恆和成弈的手下。


    「柳大人,你是原告,按照你說的,你大哥可是被人殺了,怎麽能這時候走呢?」


    徐恆笑的陰沉。


    柳玉函臉色一白,勉強道:


    「那是,自然。」


    隻能跟著兩人往迴走。


    卻不知這一幕早落到李景浩眼裏。陳毓冷靜下來,也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妥——


    一開始想著柳玉函會如此難為娘親,怕是和當初韓家大房二房結下的冤仇有關,可這會兒想想也不對啊,想要借著自己整大房的話,柳玉函怎麽也會把矛頭指向姐姐啊,怎麽反倒是初來乍到的娘親遭殃?


    還有柳玉函的反應,僅僅是抓個疑犯,作為大理寺官員,又至於嚇成這個模樣嗎?


    除非,場內有他忌憚的人,或者,娘親已然出了意外。


    陳毓直接認定了第二種。


    好在聽說指揮使大人並少國公成弈都是要來「提審」柳玉函昨日抓迴來的女人的,當值官員不敢怠慢,忙調出存檔,然後小聲迴稟:


    「在天字號囚牢,獄卒常全——」


    成弈一聽臉就黑了——


    大理寺的囚牢分為天地人三等,但凡押入天字號牢房的全是罪大惡極或已然勾決的罪囚,而陳毓的娘怎麽說也是堂堂伯夫人,退一萬步說,即便陳毓真的殺了人,又如何能連累到家人?更不要說把堂堂伯夫人送到那樣一個所在了。


    李景浩如何不知道這一點?那天字號牢房他倒也熟悉,徑直帶人往那裏而去。


    後麵陳毓幾個也忙跟上,越往前走,過道越逼仄陰暗,隨處可見的黴斑,幾乎能把人熏死過去的騷臭味兒道,甚而再往裏些不時就會撞見有著一雙黃瑩瑩眼睛的大老鼠……


    見到有人來,那些老鼠竟也不怕,竟是貼著牆角蹲著,頗為好奇的瞧著來的一行人,甚而一個老鼠抬起爪子時,陳毓清楚的瞧見那灰毛上的一縷血跡,陳毓下意識的把抖成一團的慧慧摁在懷裏,整個人已是被無邊的恨意給控製。


    幾人速度快的緊,很快來至天字號牢房的區域。放眼瞧去,卻是並不見獄卒的蹤跡。


    「常全——」徐恆喊了一聲。


    卻是無人應答,反倒是旁邊的囚牢裏響起一陣鐐銬撞擊地麵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宛若鍋鏟擦過鐵鍋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


    「常爺爺,常大王,嘻嘻,別打了,我給您舔,我給您舔——」


    陳秀聞聲瞧去,卻是嚇得臉色慘白——隔著巴掌大的小窗戶,明明滅滅的火把下,正好瞧見一個滿臉鮮血,眼眶外還掛這個白慘慘似是眼珠的物事……


    瞧那血跡淋漓的模樣,分明剛受過酷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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