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花草垂盪著枝葉,無精打采的偶爾隨風擺動幾下。


    中午時分,是最熱的時候。


    西陵墓園空空蕩蕩,遙望而去,隻有萬千屍骨之上,長起的石碑。


    它們彼此相依,卻孤零零的矗立,沒有聲音。


    遠處,有九朵鮮艷的紅花,前後兩排,走進陵園。


    而在她們的最前頭,一位身姿筆挺的戰員,扛著少將的肩章,左胸口掛滿了勳章,左手拿著一瓶六十七度的老白幹,右手拿著兩個小碗,慢慢的走向陵園深處。


    「我們別跟著了,讓陳哥哥一個人進去吧!」


    走到一處圓形的石門處,白夕顏將其他八位女子攔住,目光柔和的看著陳瘋深沉的背影,輕聲說道。


    她知道,閆老的墓碑,就在前方不遠處。


    那是陳瘋最尊敬的爺爺,也是陳瘋心中深深的愧疚和遺憾。


    直到今日,重新穿上軍裝,陳瘋才有資格,踏入這座陵園,來看望已經入土的閆老。


    如此重要的時刻,不應該再去打擾了。


    其他八位女子,明白白夕顏的心思,紛紛停下腳步。


    她們神色凝重,也是凝望著陳瘋厚重的背影.


    陳瘋的腳步,愈發的沉重,心中哽咽著情緒。


    每走一步,似乎都有一幀畫麵,在腦海裏迴憶。


    迴憶裏,閆老嚴肅的樣子,閆老關懷的樣子,閆老剛正不阿的樣子。


    還有,閆老一次次對他諄諄教誨的樣子。


    都歷歷在目,仿佛一切都隻是昨天的事罷了。


    「陳瘋,你給我記住了,穿上了這身軍裝,你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戰員,你的肩膀上就扛起了守護國家保護人民的重擔,這是流淌在血液裏的使命!」


    「陳瘋,身為男人,就要是一把不彎不屈的硬骨頭,牙齒掉了給我咽肚子裏去!你要是受點苦受點難受點疼,就給我哭哭唧唧的打退堂鼓,那趕緊脫去身上的這身軍裝,少給老子丟人!」


    「你這個小傢夥,名字裏有個瘋字,真的瘋得了!瘋就瘋了,惹了禍打了那些紈絝,老子給你扛著,但是有一條,你的瘋勁隻能對付那些王八蛋,要是敢欺負老百姓,小心我用皮鞋跟抽你!」


    「小傢夥,掛彩了?哈哈,就喜歡看你掛彩的樣子,去我的酒櫃,拿一瓶老白幹,跟老子喝點酒,就當是消炎了,男人這點疼算什麽!不過話說迴來,這次任務你完成的很漂亮,真給老子長臉!」


    「小傢夥,你現在也算是個優秀的戰員,老子可就放心了!還別說,老子老子的說了這麽多年,這下真的老了!我死了,他們那些冠冕堂皇的儀式,我都不稀罕,你答應老子,一定要拿瓶老白幹,過來給老子解解饞!」


    耳朵裏,迴響著閆老曾經說過的話,陳瘋的腳步,終於進入那片神聖且莊嚴的地方。


    一圈花壇,圍著一個三層台階。


    台階上,矗立著一座黑色的石碑。


    石碑上,有閆老的照片,一位極具威嚴的老者。


    照片之下,刻著「閆海之墓」四個大字。


    在石碑下方的平石之上,刻著「永垂不朽」!


    陳瘋緩緩的穿過花壇,將那瓶老白幹,還有兩個小碗,放在了墓碑前。


    一切的情緒,交織上升,在胸口匯聚到了頂點。


    他飽含著炙熱的眼淚,脫下了軍帽,托在左手之上。


    然後,筆挺的身姿,在艷陽之下,右臂抬起一個堅強的直角,敬了一個禮。


    「閆爺爺,陳瘋迴來了!」


    陳瘋的聲音,極度的哽咽著。


    堅強了一輩子的他,一滴滾燙的眼淚,從左眼的眼珠子上滑落。


    滴答一下,在「永垂不朽」的石板上,綻放如花。


    而隨著他敬禮的動作,左胸口滿滿的勳章,在晃動中相互碰撞,傳來脆鳴的聲音,在空曠的墓地裏迴繞。


    那似乎是陳瘋,在隔著生與死的陰陽之間,匯報功績的聲音。


    一直寧靜的墓地,忽然在那一刻,傳來一聲清亮的鳥鳴之聲。


    那個聲音,似乎是九泉之下的閆海,對陳瘋輕輕的應答


    烈陽高照,將兩個身影拉長。


    一個是閆老墓碑的影子。


    還有一個,便是陳瘋斜坐在石板上的影子。


    陳瘋將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向閆老做了匯報。


    匯報的過程,卻像是對話。


    陳瘋在每一次說完之後,都會豎起耳朵,像是聆聽閆老教誨一樣。


    腦袋裏幻想著閆老會說的話,也幻想著閆老說話的樣子,偶爾還會哈哈笑幾聲。


    而手中的酒,也是一碗接著一碗,不過多久,便快要見底了。


    誰說陰陽兩隔,就不能彼此對話。


    那一刻,陳瘋就能真切的感受到閆老的存在。


    如夢如幻,早已經分不清現實與幻想了。


    「閆爺爺,曾榮死了,我知道是他暗中害死了你,所以這個仇我肯定得報,您老也可以安息了!」


    「勞累了一輩子,也該歇歇了,可您老這歇的方式真是夠徹底的,一睡不醒!」


    「得了,現在我也穿迴軍裝了,有資格了,也就能常來看看你,陪你喝喝酒聊聊天!」


    「說實話,跟您喝酒才有點棋逢對手的意思,您老人家當年打仗時,也是酒瓶子當枕頭的豪放之人,可好酒的您,卻沒醉過,也不耽誤打仗,這一點我真是自愧不如!」


    「也許吧,就是您活的太清醒了,活的清醒,煩惱也就多!」


    「這一點,我和您還是有點像,看的清了就要裝的下,不然遲早有一天,就要崩潰,想來想去,其實能喝醉偶爾糊塗一下,也是挺好的!」


    「好了,最後一杯了,您悠著點!」


    嘰哩哇啦的說了一大段,陳瘋端起最後一碗酒,一飲而盡。


    隨後,端起閆老的小碗,將酒灑在地上。


    幾乎是一瞬間,地上的酒,就消失的沒有了痕跡。


    「您老喝的就是快,喝完這最後一杯酒,這封信,我可要打開了,看看裏麵寫了什麽,最好不要有什麽肉麻的話,我會不適應的!」


    微微一笑,陳瘋從口袋裏,掏出當初王軍首交到他手裏的那封信。


    這封信,是閆老臨死前,留給陳瘋最後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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