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恍然若逝的奇怪感覺,一下子悶上了腦海。


    她的眼皮帶著一排微微翹起的睫毛,輕輕輕抬。


    美麗純美的眸子裏,散發出些許詫異之光。


    更是下意識的,去看了一眼唐霸。


    「父親?」


    她口中喃喃,這兩個字吐的很是艱難。


    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很顯然,她對這個詞,完全沒有什麽概念。


    或者說,這個詞陌生的都有些可怕!


    從小到大,記憶的起點,就在雪山頂上。


    白色的雪,就像是她的人生一樣,沒有顏色,也沒有溫度。


    除了蒼雪老人這個師父,她壓根不知道人和人之間,還有其他的關係稱謂。


    父親、母親、孩子,這三個世界上最溫馨的稱唿,卻對她來說,是無比陌生的詞彙。


    直到第一次下山,在山下的集會上,看見一個小孩,對著一對青年夫婦,唿喊爸爸和媽媽。


    那個場景,讓她駐足如雕塑。


    雖然不明白這些稱唿的含義,但卻從小孩的眼中,讀到了幸福。


    一種她無比渴望的幸福!


    那一瞬間,她忽然發現,這一輩子,似乎丟了什麽東西。


    好像是很美好的東西!


    她的心,有些哽住了!


    後來,從蒼雪老人那裏,聽說了一些人與人之間的故事。


    一個個無比簡單的故事,卻讓她心馳嚮往。


    因為這些故事裏,或多或少,都夾雜著些許溫情。


    觸碰不到,也想像不到爸爸媽媽的樣子。


    即便是夜間做夢,夢見心中渴望的父母,也隻是個輪廓,永遠看不清楚他們的容顏。


    後來,她養了一隻雪鷹,幾隻猴子,還有幾隻狐狸。


    雪鷹兇厲,猴子頑皮,狐狸淘氣。


    可是當雪鷹在她頭頂盤旋,猴子狐狸圍著她嬉鬧時,有那麽一刻,似乎也感受到了所謂人與人之間的溫情。


    那種感覺很溫暖,似乎有一種魔力,能融化山頂冰冷的積雪。


    白色,終究不再是孤單且冰冷的顏色!


    從山下救起陳瘋,至此多了一個師弟。


    那是一個奇妙的過程!


    三個月的相處,她最多的情緒就是好奇。


    好奇這個人的一切,即便依舊高冷,卻總是在偷偷的觀察著這個男人。


    她給陳瘋野果和雪醉,陳瘋嘮叨的給她講東講西。


    雖然還有著距離,但這是除了蒼雪老人之外,第一次和人相處。


    最後她確定,和陳瘋的關係,是蒼雪老人說的那個詞,親近的人。


    此次和陳瘋下山來到天府,一路夢幻一路磕磕絆絆。


    彼此相持慢慢相知,到最後,已然是彼此的此彼。


    她可以很確定,陳瘋像是她半條身子,或者說,已經融入的她的身子裏了。


    陳瘋是她最重要的人。


    而她,也感受到所謂親人的關懷,是什麽樣的感覺。


    很踏實,很溫暖!


    慢慢的,她開始貪心起來,想要更多親近的人。


    多年前在集會上,看著小孩子唿喊爸爸媽媽的那份憧憬,又迴來了。


    她還沒有告訴陳瘋,但是她的內心深處,也好渴望自己的爸爸和媽媽。


    也許是上天同情她,給了她直覺,讓她堅持給唐霸解毒。


    現在再聽陳瘋所言,難道這個叫做唐霸的男人,真的就是她的父親嗎?


    這就是在看到這個陌生男人時,會有親切感的原因嗎?


    要真的是她的父親,那是否也會讓她感受到,被疼愛是什麽感覺?


    她恍惚了!


    一直虛弱的唐霸,拚盡全力坐直了身子。


    他的雙眼,些許激動些許渴望,望著靜雪。


    柔和的眸子裏,已經飽含著淚光了。


    「你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是什麽人將你養大的?」


    唐霸問的急切,似乎都忘記了自己虛弱的身子。


    而他的眼神裏,透著渴望!


    雖然不敢確定,但在他心裏,也溢出了一種隱約的親切感。


    感覺是不會騙人的!


    非但如此,他發現靜雪的眼睛十分的漂亮,像是天空的星星一樣。


    和他過世的妻子,簡直一模一樣。


    靜雪迴答道:「我叫靜雪,是在崑崙山雪山頂長大的,今年二十三歲,沒有人養我,我是和一個不能行動的老人,一起生活到現在的!」


    聽到這裏,陳瘋都有些心疼。


    從一個小女孩一直到二十多歲,完全靠自己一個人。


    其中坎坷和孤獨,簡直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像的。


    「二十三歲,沒錯,是二十三年了!」


    這個迴答,讓唐霸更加激動了。


    他聲音都有些顫抖,再次問道:「敢問靜雪姑娘,身上可有一處粉色的胎記?在什麽地方?什麽形狀?」


    記憶迴溯!


    那是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也是一個讓他終生愧疚的夜晚。


    懷中女兒的嚶嚶啼哭聲,和屋子外的暴雨之聲,交迭在一起,讓他痛不欲生。


    那一幕幕,是他這一輩子,難以忘卻的噩夢。


    而唯一讓他記下的,隻有那一處粉色的胎記。


    這一處胎記,也成為他和女兒相認唯一的憑證!


    「胎記?」靜雪卻是稍微有些詫異。


    見狀,陳瘋忙是搶言道:「還是我來說吧,在右半邊的屁股上,形狀麽,宛如蝴蝶!」


    雪山頂上也沒個像樣的鏡子,估摸著靜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屁股上還有個蝴蝶。


    昨天看到時,也感到十分新奇,那隻蝴蝶當真是惟妙惟肖。


    「女兒.我的女兒啊!」


    聽到這個迴答,唐霸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他一把將靜雪攬進懷裏,眼淚撲簌簌的滴答而下。


    沒錯,女兒身上的胎記,就在屁股上,確如一隻蝴蝶。


    不會有錯的,絕對不會有錯的。


    這是外人決然不會知道的秘密。


    「爸爸對不起你,我的女兒啊!」


    唐霸眼淚橫流,難以抑製自己的情緒。


    女兒是他心裏的一塊疤,更是他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這個世界上最虧欠的,就是他的女兒。


    沒想到老天爺如此開恩,竟有朝一日,讓他可以和女兒有生之年再次團圓。


    窩在唐霸的懷裏,靜雪恍恍惚惚的。


    但看到唐霸哭泣,那溫熱的眼淚,也勾起了她一絲心痛之意。


    她有爸爸了,真的有爸爸了。


    夢中的那個人,總算是有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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