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並沒有徑直去上班,而是開車前往師傅的清輝院。


    幸好她提前出發,到的時候李師傅仍沒出門,正準備穿雨衣騎車過去上班。


    “師傅!”江婉撐著傘進去,道:“雨衣別穿了,我開車過來接您一塊兒走。”


    李師傅有些不好意思,溫聲:“雨勢不大,我自己騎車還是可以的。”


    “不行!”江婉堅持:“雨天路滑,您必須坐我的車過去。我都開來了,難不成讓我開迴去?”


    李緣隻好乖乖聽她的。


    他坐在副駕駛上,一邊擦著眼鏡,一邊看小徒弟開車。


    “剛買不久,怎麽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


    江婉笑了笑,胡謅:“剛嫁給子豪那會兒,他家有兩輛車。我呀,隻是沒開出門讓別人知曉,平時沒少練習。”


    李緣感慨低聲:“人是沒法賺到自己能力以外的錢的。子豪能迅速崛起,這便是他能力的象征。當初你說要嫁給他時,他的風評並不好,甚至可以說很差。但我聽說過陸見明,也曾見過陸子欣,覺得陸家的家風不可能差,猜測紈絝隻是表象,並非他的真性情。”


    “所以,您很利索就批了婚假?”江婉輕笑:“我本來還想跟您說是包辦婚姻,甚至還猜想您可能會攔住我。”


    李緣低笑:“攔你做什麽?陸家並不差,誰家姑娘能有如此好的包辦婚姻?我聽說那陸子豪長得一表人才,又曾在國外留學多年,擅長好幾樣樂器。如此懂風花雪月的俊男子,哪怕是包辦的,心裏也得樂開花!”


    江婉哈哈笑了。


    李緣坐在車裏,見雨嘩啦啦下著。


    “好像變成大雨了……幸好有你來接我,不然這麽大的雨衣肯定扛不住,衣服非弄濕不可。”


    江婉道:“以後下雨就別出門,等著我來接您。”


    “太麻煩了。”李緣蹙眉:“你還得繞路過來。”


    江婉輕笑:“有車非常方便,油門一踩也就幾分鍾的事。記住了啊,反正不管小雨大雨,我都會過來接。”


    “好!”李緣調侃:“畢竟我已經上了年紀,不小心一摔就能摔骨折。這麽大歲數了,該認老還是得認老。”


    很快地,吉普車拐進單位大門,徑直停在雜誌社的側麵。


    李緣拎著公文包,身上沒沾半點雨水,悠哉踱步去開門。


    江婉將鑰匙收好,隨後也跟進去。


    李緣瞧了瞧天色,道:“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涼風一吹,甚至覺得有些冷。要不,將裏頭的老炭爐燒一燒,淋濕的同事能烤一烤火?”


    “可以。”江婉解釋:“還有一小袋木炭。”


    李緣將炭爐搬到窗邊,扔幾塊木炭下去。


    江婉拿出火柴盒,取了十來張廢紙,慢慢點燃燒著。


    一會兒後,木炭燒了起來。


    “師傅,我把它弄去林姐那邊吧。”


    李緣搖頭:“不了,她現在是特殊時期,不好熏到她。”


    “特殊時期?”江婉有些不明所以,問:“林姐怎麽了?”


    林新月請了十來天假,昨天剛迴來上班。


    除了臉色不怎麽好,並沒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實在想不通“特殊”在哪裏。


    李緣壓低嗓音:“小林懷孕了,大概兩個來月了。”


    啊?!!


    江婉驚訝:“林姐怎麽沒說?原來上個星期請假是因為這個呀!”


    “不止。”李緣低聲:“她家裏頭現在都在煩這件事。”


    江婉疑惑問:“怎麽了?”


    李緣答:“她家裏已經有兩個小子了,本來按計劃生育規定,她是要不得這一胎的。小林不想生下來,說沒人幫忙帶。她愛人卻堅持讓她生下來。兩人吵了又吵,最終她被氣得動了胎氣,在醫院躺了三四天。”


    竟是如此!


    江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低聲:“這是夫妻倆的事,不管怎麽樣,都得商量妥當。”


    李緣輕輕歎氣:“搞對立,隻會導致家無寧日。小林昨天紅著眼睛告訴我,說又吵了,家裏廚房的碗碟砸得稀巴爛,連飯都吃不成。”


    “師傅,你給勸勸。”江婉低聲:“林姐不告訴我們,想必也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她敬重您,才會告訴您,可能也希望您能給她支招吧。”


    李緣也是十分為難,反問:“我能怎麽勸?我頂多叮囑她好好休息,先保重身體。”


    “你支持她留下孩子呀?”江婉問。


    李緣搖頭:“沒有,我沒支持,也沒反對。”


    江婉嘀咕:“您那麽說,就是變相讓她養好胎,等著抱三胎。”


    李緣哭笑不得,解釋:“我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勸。這事誰都沒法幫她做主。我勸過她了,讓她必須跟家裏商量清楚,不能搞得夫妻不睦,家無寧日。”


    “嗯嗯。”江婉道:“希望她能勸得了她丈夫吧。”


    林姐已經快四十歲了,大兒子是初中生,已經十幾歲。


    以前曾聽她抱怨過,說她的身體自生完孩子後,就大不如從前。


    她婆家離得遠,婆婆沒法過來照顧她坐月子。


    她一個人又要做飯又要照顧孩子,月子沒坐好,落下一大堆月子病。


    她對婆家沒什麽好印象,丈夫卻是什麽都聽父母安排的大孝子,所以每次她埋怨婆家,丈夫都會不高興。


    幸好孩子一天天長大,工作也穩定,讓她每天早晚有充足的時間料理家務,日子越過越順利。


    此時如果再生多一個,帶孩子的每個環節都得來多一遍。


    另外,她此時已經是高齡產婦,生娃也有一定的危險。


    難怪林姐選擇不要這個孩子!


    十幾分鍾後,同事們陸續來到門口。


    除了住在單位宿舍樓的黃河水外,其他三位都淋成落湯雞,忙脫去濕漉漉的外衣,靠在炭爐旁烤著。


    林新月的臉色仍很蒼白,抱怨道:“剛出門那會兒明明是小雨,誰知騎到半路就變成了傾盆大雨!真夠倒黴的!早知道這樣子,今天早上就不來了!”


    “我也是被小雨騙出門。”賴主編苦笑:“中山裝濕透了,連裏頭的毛衣都跟著濕了大半!”


    黃河水沾沾自喜,道:“此時此刻,住單位裏頭的優勢總算體現出來了。”


    眾人紛紛揉了紙團,劈裏啪啦往他砸過去。


    黃河水哈哈大笑,收起紙團丟進炭爐裏。


    李緣拿起電話,道:“都先烤烤火,我讓食堂熬些熱乎的薑湯過來。”


    大夥兒都感謝李主任。


    林新月扶著腰,搬了小凳子坐在炭爐旁,幽幽歎了一口氣,懶洋洋靠在江婉的書桌上。


    “小婉,我估計得請多半個月假。手頭上的幾個稿子都還沒定下來,到時可能又得麻煩你幫我收拾爛攤子。”


    江婉微愣,暗自猜到什麽。


    “那個……沒問題啊。”


    林新月見她答應得爽快,笑眯了眼睛。


    “謝謝!想吃豬肉的話,就跟姐說一聲,姐一定給你整最新鮮最好的。”


    頓了頓,她用嘴型補充。


    “不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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