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韓棟梁飛速踩著自行車。


    他時不時往後方張望,心裏忐忑極了!


    “小婉,你……你平時是多冷靜的一個人——怎麽今天這麽衝動?”


    看著那厚重的斧頭,還有那閃著寒光的大菜刀,韓棟梁心裏七上八下的!


    一斧頭過去,一顆腦袋可能就沒了!


    這可衝動不得啊!


    “小婉,你聽哥一句勸啊!有時候不能太衝動。是!陸家的老宅和樓房固然很重要,是祖上傳下來的基業。可——可問題可以解決啊!”


    江婉坐在車後座上,望著茫茫的天空。


    “出現問題,自然就要解決問題。放心,我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韓棟梁哪裏放心得下,苦笑:“你都已經讓老黃去派出所找警員了,哪裏還能又拿斧頭又拿刀的!”


    “隻是工具而已。”江婉淡定解釋:“沒想要砍人。”


    韓棟梁仍不相信,低聲:“據我爸的說辭,氮肥廠的廠長多半是被朱貴才給忽悠了——怪不得他們。”


    “沒怪。”江婉幽幽歎氣:“換個角度來說,他們也是受害者。”


    韓棟梁鬆一口氣,笑道:“是!他們也是受害者來著!咱們可以跟朱貴才拚命,但不能跟氮肥廠那邊拚啊!”


    “什麽?”江婉狐疑問:“誰說要跟他們拚的?沒啊!”


    韓棟梁忐忑看了看她肩膀上的斧頭和菜刀,又急忙忙扭過頭去。


    “……別衝動啊!一會兒到了,我跟他們吵就行,你可千萬別動手。”


    江婉啞然失笑:“你別誤會,我沒想要對他們動手。”


    “那就好!那就好!”韓棟梁額頭上的冷汗收住,“你想通了就好。”


    城北的路非常通暢好走,韓棟梁踩車快,不用十來分鍾已經隱約能瞧見城北的山巒。


    江婉望著遠山,心裏忍不住想起陸子豪來。


    冤家!怎麽一去那麽久?!


    每次打電話都撒嬌說想自己,眼下都要過年了。既然想,做什麽還不迴來!


    馬路的末端,便是一道林蔭道。


    路旁的鬆柏青翠逼人,高聳如山巒,厚重斑駁的樹樁在無聲訴說著此處的悠久曆史。


    林蔭道後,便是陸家的大門。


    十幾米寬的鐵門敞開,一邊的鐵門上仍掛著那條粗厚的鐵鏈,此時正晃啊晃。


    大鎖頭被丟在地上,孤零零躺著。


    韓棟梁微微喘氣,張望四周。


    “瞧!那樓上——好像有人!”


    江婉也瞧見了,眯住眼睛。


    “那就是流芳樓。表哥,走吧。”


    韓棟梁見她仍沒鬆開斧頭和大菜刀,暗自吞咽口水。


    “那個……這些不用帶進去吧?”


    江婉搖頭:“別怕,我另有用途。”


    韓棟梁見她並不衝動或生氣,仍一如既往的沉著冷靜,隻好任她拎著扛著。


    走過一大片空地,兩人來到老宅的側麵。


    老宅的門關著,四周遍布灰塵。


    兩人沒停留,徑直來到流芳樓下。


    樓上的房間門都被推開,甚至還有窗戶也被打開,漂亮的進口玻璃上的古雅圖案甚是好看。


    各個樓層都有人跑來跑去,有人興奮笑著,熱情高聲喊著話。


    “哎!左右兩側的房間最寬敞!足足有二十多平!”


    “裏頭都有廁所呢!後麵還有一排陽台!”


    “每層都有地磚!姓陸的不愧是大資本家啊!忒會享受!”


    “每個房間後頭都有水龍頭!一戶分一個房間——足夠啊!”


    “廠長!廠長!一戶一個房間分下來,還能分好幾十戶呢!”


    “現成的!多好!馬上就能搬來住了!”


    “甭急啊!還得等廠長分仔細呢!”


    地方寬闊,四周寧靜,任何人的高聲言語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江婉輕咳兩聲,丹田發力喊:“陳廠長!陳廠長!”


    很快地,走廊上的人往下方探望!


    “誰啊?”


    “一個女人!”


    這時,一個身穿軍大衣的五十來歲微胖男人在兩個工人的簇擁下,從三樓的左側走出來。


    他打量江婉,見她手中似乎拿著東西。


    “你是誰?找我做什麽?”


    江婉喊:“陳廠長!請您下來!我是陸子豪的愛人——陸家的兒媳婦!”


    陳興邦一聽,狐疑挑了挑眉。


    不過,他並沒有停留,很快挪步走向一側的樓梯。


    流芳樓的左右兩側各有樓梯,走廊也長,所以陳廠長一行人走了足足一分多鍾,才到樓梯口。


    這時,有人瞧清楚江婉手裏拿著的東西,嚇得一把扯住陳興邦!


    “廠長!她有刀啊!”


    “還——拿著一把斧頭!”


    陳興邦確實嚇了一大跳!


    他年輕時最愛看書寫字,奈何家裏的油燈太黯淡,長期看下來傷了眼睛,導致有些近視。


    離得有些遠,他隻看到江婉拿著東西,根本猜不到她一個女人竟敢拿斧頭和菜刀!


    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仍繼續往前走幾步。


    這時,他看清楚了江婉的秀麗麵容,也看清她一手拿著斧,一手拿著刀。


    “你——你這是要做什麽?”


    江婉微微一笑,道:“陳廠長,您好。我是來告訴你們一聲——這宅子和流芳樓仍是我們陸家的房產,不是紡織廠的集體資產。”


    陳興邦見她秀美氣質佳,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又聽她語氣和善,似乎並不是來找茬的做派。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陸家人沒告訴你嗎?早在解放那會兒,陸家的房產就盡數拆分出去了。”


    “有。”江婉點點頭:“那會兒的陸家莊園拆分出去,隻剩下老宅和流芳樓。其他房產早已經跟陸家沒關係,唯獨這兩處仍是我們家的。”


    陳興邦狐疑挑眉,轉而搖頭。


    “那座老宅我並不清楚,但這流芳樓的地契明明在紡織廠,算是那邊的集體房產。”


    江婉輕笑,語氣十分篤定。


    “那張所謂的地契,你根本沒瞧清楚吧?”


    額?


    陳興邦有些尷尬,解釋:“我看過……確實是地契。”


    “但不是流芳樓的地契。”江婉答:“因為真的在我大姑姐手裏藏著。當年我公爹將莊園拆分出去,附近好些房子都是當年莊園的一部分。我公爹跟當時的陽城書記餘福田簽下的協議書中,清清楚楚寫著除流芳樓和老宅外,其他盡數拆分。”


    陳興邦不敢置信:“你——你有什麽證據?!”


    江婉點點頭:“有。等我大姑姐迴來,就能取出來給您看。”


    “陸廠長呢?”陳興邦問:“她在哪兒?”


    江婉答:“她帶著人去追朱貴才,目前還沒迴來。”


    陳興邦沉著臉,從口袋裏抓出一份“賣流芳樓”合同。


    “這是朱貴才親手簽下的,還印了食指——證據確鑿!”


    江婉笑了,反問:“流芳樓是我們陸家的,他憑什麽賣?地契呢?房證呢?我們陸家手頭上通通都有。而他朱貴才有嗎?”


    陳興邦被噎住,一時語塞!


    這時,他身後的工人粗聲:“我們廠已經掏錢買了!錢都拿走了!樓自然就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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