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禦賜的那些奇珍異寶,定遠侯府陪的嫁妝亦堪稱玲琅滿目。


    妝台是金絲楠木的,雕花精致絕倫,上麵還鑲了偌大一麵西洋鏡。


    蠶絲被、軟煙羅、各色杭綢、蘇繡,不一而足。


    最惹人注目的,是一架琉璃屏風,正是楊安上次淘來的六架屏風之一,這架的樣式是喜鵲百合。


    十二幅古畫則讓人意想不到。


    這是李西涯與一些文臣商量好的,每家添妝一幅古畫,湊成十二幅,整合一冊之數。


    至於名弓、寶刀等則是嫁入武將世家必備的嫁妝。


    如此文武雙全,也是管沅的底氣。她的身後有廬陵楊家,有定遠侯府。


    “文武雙全,真是好兆頭呀!希望日後靖安侯府的繼承人真能如此。”


    “看來定遠侯府也很重視這門親事,沒有因為靖安侯世子孤煞的名聲就輕怠呀!”


    “可不是嘛,這嫁妝,配得起!今日見了這麽多好東西,真是大開眼界!”


    嫁妝一路在人們帶著歡慶意味的議論中,迴到靖安侯府。


    看著一抬抬精美絕倫的嫁妝抬進門,靖安侯府的人都有些驚訝。


    特別是那些等著看靖安侯府笑話的賓客,更是一下子懵了。


    焦太太愣愣看著院子裏一百二十八抬的陪嫁。


    不是說,這樁婚姻,隻是迫於禦賜,定遠侯府不得不把小娘子嫁過來嗎?怎麽還有這麽多嫁妝?


    定遠侯府在想什麽,管沅在想什麽,那可是孤煞呀,孤煞呀!


    指不定管沅嫁過來,不到一年就死了。連個子嗣也沒留下來,那這麽多嫁妝,可不是便宜了靖安侯府?


    定遠侯府的人個個都是蠢貨嗎?


    肯定不是,但定遠侯府還是這樣做了,這說明——定遠侯府是看好這門婚事的,至少給了靖安侯府極大的麵子。


    可是,可是。管沅這個人不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的嗎。她連齊允鈞納妾都容不下,又怎麽會容得下盛陽的孤煞?


    有可能管沅本人還是百般不願的,但是定遠侯府想要賣女兒——


    想到這個可能。焦太太鬆了口氣,又找迴幾分希望:肯定就是這樣,定遠侯府想要賣女求榮。但是管沅又怎麽會是省油的燈,到時候就等著管沅嫁過來鬧笑話吧!


    不過。這麽多嫁妝,還有那些禦賜的無價之寶。靖安侯府真是賺翻了!


    盛巍看到嫁妝齊整整碼放在院子裏,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


    一開始李太太來和靖安侯府商量嫁妝、聘禮的事,他聽到定遠侯府的承諾,還有些不敢相信。


    定遠侯府該不會故意想給靖安侯府一個下馬威吧?故意說自己預備了這麽大的數目。到時候聘禮和嫁妝形成極大的反差,那丟臉的可是他靖安侯府!送了那麽多聘禮過去,卻隻抬迴來一點點。這不是在賤賣兒子嗎?


    可是一來此事有李太太作保;二來兒子也說沒事。這樣他才答應下來,今日見到嫁妝。總算吃了定心丸。


    不,不隻是吃了定心丸。


    定遠侯府肯信守承諾,在天昭孤煞的情況下還……


    “大哥,定遠侯府這——”盛嵩差點沒說出話來。


    今天這一出,實在是意料之外,他沒想到定遠侯府這麽夠意思,還以為嫁妝會很寒磣,至少是很虛。


    但如今看來,他們都錯了。


    “定遠侯府夠義氣!這個朋友,咱們交定了!”盛巍篤定地說。


    盛陽走上前來行禮:“父親。”


    盛巍差點就要眼含熱淚,終究是生生忍住了。


    兒子背著一個孤煞的名聲,還能有這般的親事,他日後也終於可以向黃泉之下的她交待了……


    盛巍點點頭,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麽:“去招待賓客吧!”


    盛嵩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怪異。


    這樣看來,想從中挑撥靖安侯府和定遠侯府的關係,那是不可能了。


    定遠侯府果然是個事事小心的主,禮數上、麵子上,半點錯處也令人抓不到。嫁妝華貴,卻又不算出挑得過分——


    這種行事風格,倒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也罷,等到定遠侯府的小娘子過了門,還有的是挑撥的機會。


    若是盛陽夫妻和睦,能得到定遠侯府的扶持,隻怕盛陽是要如虎添翼了,哪裏還有他什麽事?


    其實想鬧的他們夫妻不愉快,隻要在一些內宅小事上入手便足夠……


    打定主意的盛嵩,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依舊笑臉迎人地招待賓客。


    忙碌了一整日的定遠侯府,隨著天色漸晚送走賓客才閑下來。


    管洌和妹妹坐在自家花廳裏說著話。


    “潁國公世子還真有幾分脾氣,看起來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管洌分析著,“你日後與潁國公府打交道要留著些心眼。”


    這些勳貴世家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管洌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妹妹,也是為了管沅日後心裏有數,不至於兩眼一抹黑地抓瞎。


    管沅點點頭:“我會留心的,潁國公世子估摸著明天開春皇上就會給他指派差事,你覺得哪個職位可能性大?”


    “不好說,左不過是上十二衛,潁國公世子也不像願意吃苦頭的人。要我說,我們這輩裏麵,論能力品行,倒是沒有人能比得過妹夫……”管洌似笑非笑地看著妹妹。


    “你又打趣我!”管沅嗔道,“再沒正經我就去求李太太,給你找門親事,看你去哪裏哭!”


    管洌立刻不說話了,隻低了頭喝茶。


    管沅見狀隻好把話題揭過去:“我怎麽沒見著大表哥?”


    “他呀,可能又被什麽新奇事吸引住了,一開始我還看到他的。不過大表哥不是要參加明春的會試嗎,興許早早迴去用功了。”管洌猜測著。


    管沅撲哧一笑:“他會把明春的會試當迴事?那他就不是大表哥了!”


    楊安素來有奇智,什麽書都是一讀就懂。他看過的書不知凡幾,便連他父親楊石瑞有時候都要請教他學問。


    而此時楊安坐在定遠侯府對麵的茶館二樓,一邊擺棋盤一邊抬眼看不遠處窗邊的男子。


    男子一身靛藍細布直裰,雙手放在膝上。旁邊的一壺龍井已經續了好幾次水,茶湯的顏色都淡了。


    楊安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也能猜到幾分。


    這處茶樓,應是觀禮最清靜的位置,楊安向來厭煩熱鬧,喜歡清靜,於是跟著母親去定遠侯府打了聲招唿,便來了此處。


    不想卻能遇見熟人。


    “我說呀,賓客都散了,還有什麽好看的,不如來下盤棋?”楊安掂著手中的黑子,語氣輕快。


    齊允鈞緩緩轉頭,半晌才露出極淡的笑容:“楊公子倒是好雅興。”然後又轉過頭去,繼續望著窗外。


    他無意再與和定遠侯府有關的人接觸,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楊安歎息著搖搖頭:“都是癡人!”便扔下棋子走人了。


    許久,齊允鈞離開時路過那副棋盤。


    楊安擺的根本不是什麽珍瓏棋局,而是兩個字:因果。


    倘若不是當初楊安鬆了口,齊允鈞也不會知道,近年京城一紙難求的時文,都出自管沅之手。


    而後的因果,則是齊允鈞自己種的。


    有什麽樣的因,就有什麽樣的果,然後又種下什麽樣的因……


    周而複始,卻終究是迴不去了。


    定遠侯府含露居,管沅和幾個丫鬟清點著要帶走的東西。


    “姑娘,住了這麽多年的含露居,要走了,婢子還真舍不得呢!”靈修一邊收拾著書冊,一邊有些小傷感。


    管沅微愣。


    她對含露居的感情,並沒有靈修那麽深。


    許是前世離開得太早,今生又各處奔波。


    她打趣著靈修:“那你幫我在這裏看屋子怎麽樣?”


    靈修連忙擺手:“那可不成,姑娘去哪婢子就去哪!婢子就是怕姑娘嫁到靖安侯府以後,不如現下自在。定遠侯府裏頭,姑娘說一誰敢說二,可是靖安侯府……”


    管沅明白,靈修的擔心不無道理。


    “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但總不能因為這樣,我就一輩子不嫁人了吧?做姑娘的時候,終歸是要比做媳婦舒坦的。好啦,你的擔心是不是太早了,任何事都是有過程的。也不見得我在靖安侯府就會受委屈呀,我拿著那麽多嫁妝,又有定遠侯府和廬陵楊家撐腰,哪有人會隨意怠慢我?”管沅笑著解釋。


    靈均吐了吐舌頭:“婢子是不懂這麽多,隻知道姑娘定然不是會受欺負的人。”


    管沅點點頭:“好啦,把東西收拾好,就跟著我母親去靖安侯府布置新房吧。你們去看看,迴來也好告訴我到底怎樣。”


    等到靈修和靈均跟著楊氏迴來的時候,兩人七嘴八舌地說著情況。


    “姑爺真是姑娘的知己,居然辟了那麽大的地方給姑娘當書房,婢子原先還擔心姑娘的書放不下呢!”靈均細數著。


    “新房的布置基本都按含露居。”靈修暗道:可見姑娘和姑爺先頭的情分還是很重要的,否則姑爺怎麽會知道含露居的布置,又怎麽會按含露居的布置行事?


    她方才還感慨離別,如今倒覺得十分安慰。(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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