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說的混帳話?”盛陽打斷了她的言辭,顯然十分不悅,“誰敢說你配不上我?你若真的不夠好,當初仁和大公主怎麽可能看得上你?他們這樣說,是因為他們不明白你的好。”


    管沅輕笑:“你不要生氣嘛,別人明白不明白我不關心,你明白就夠了。”


    “阿沅,”盛陽歎息一聲,“我一直都明白……”


    從一開始,他就明白。


    齊允鈞說她“明明並不十分起眼,卻讓人一輩子難以忘懷”。


    那是因為齊允鈞還不夠懂她。


    她怎麽可能是“不起眼”三個字可以形容的?


    她的璀璨,絲毫不亞於他。


    隻是他把光華都無限放大散射出來,為的是吸引世人的目光,得到皇上的嘉獎,為的是震懾人心,讓人忌憚靖安侯府——


    後果卻是為保性命長久,不至於陷入紛爭和被拉攏的爭執,他隻能用孤煞作為借口,避免鋒芒畢露的壞處,也換來了孤獨。


    而管沅聽從了祖父的話,選擇了強幹無聞的道路,把鋒芒和耀眼盡數隱藏,行走在幕後操控和應對這一切,低調地保命。


    試想,假如管沅真的選擇暴露自己,僅憑時文作者這一項名頭,就能 一石激起千層浪,強於杜思不知凡幾。


    而她在大同無可比擬的名聲,亦是佐證。


    “有些事不做,不代表你不會;有些事偷偷做。不代表你不敢。其實錦衣夜行,才是最萬全的道路,你才是最聰明的人。”盛陽有些感慨。


    槍打出頭鳥,走到萬人仰望之地,他亦有許多苦衷。


    “嘴巴抹了蜜,誰要你這麽誇我!”管沅巧笑低頭,拿起那把會真堂的刀,“這把刀的佩玉就是我送你的玉佩,隻是這刀卻不合適你。我讀過《武經總要》,一般的兵器好壞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盛陽接過這把刀。端詳了一陣。


    刀柄是玉色。帶了些許暗紅。刀鞘是黑色為主色,泛著磷光。


    “這把刀,也許並不是什麽好刀,但適合女子。”盛陽斷言。


    “適合女子?”管沅驚愣。


    盛陽掂起刀身:“這把刀很輕。形狀設計也相對小巧纖細。所以適合女子。若是男子來用。未免力量不足。你在哪裏拿到這把刀的?”


    “是會真堂的非賣品,他們說我辨別出這把刀不好,所以送給了我。”管沅迴答。


    “會真堂總有一些奇珍。和沒有理由的規矩,既然到了你手上,你就拿著吧,防身也好。”盛陽把刀遞迴給管沅。


    管沅點點頭。


    在京城的街道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天色漸漸黯淡下來。


    馬車停在定遠侯府後門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盛陽下車閃進一個胡同,管沅則留在馬車上,將發髻散開一半,披散墨黑的長發,然後拿起剪刀,在素色的裙擺處修剪了一下,就有了散亂的效果,又把收邊拆下,完完全全遮住雙足。


    她又拿了朱砂的顏料往自己身上塗抹,做出血跡斑斑的樣子來。


    下馬車時,天已擦黑。


    盛陽微挑劍眉:“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不好嗎,這樣才夠驚悚,”管沅滿意地打量自己的裝扮,“連你的覺得不忍直視,那就是很好了。”


    “阿沅……”盛陽沒有說後麵的話。


    他不是害怕她的模樣,而是看到她的裝扮,他總擔心她會不會真的受了傷或是如何,有一種恐懼的執念。


    不過現下既然是要演戲,一切以逼真為主。


    管沅看了看一身黑緞的盛陽:“我們要怎麽進去?”


    “你閉著眼睛,不要看,我會帶你進去。”話音落下,盛陽摟起她的纖腰,翻進了定遠侯府。


    值夜的婆子正在嗑瓜子。


    “要我說,咱們三姑娘,也是三災八難的,才定親,就出了這樣的事。”


    “唉,上迴也不是嗎,才定親,元宵節就傷了腳,你說這都是什麽呀!”


    “莫非,三姑娘也犯了什麽衝?你說咱們世子爺的親事也每個著落,三姑娘也——該不會是祖墳風水不好吧?”


    “這話你也敢亂說!不過現下三姑娘還躺在慶壽寺,生死未卜呢……”


    “你快別說了!你看那是什麽!”一個婆子抓著另一個婆子的手腕,幾乎要把那婆子的手抓斷了。


    一聲尖叫:“鬼,鬼呀!”


    “不是,不,你看那衣服,我怎麽看是像三姑娘……”那婆子越發抖得厲害,抓著另一個婆子連連後退。


    白衣在空中徘徊,夏風吹過,長發飄蕩而起,空氣裏似乎有血腥的氣味。


    “償我命來,償我命來……”管沅壓低聲音,斷斷續續喊著,聲調詭異之極。


    那兩個婆子連忙跑了,一邊跑一邊喊:“三姑娘變成厲鬼……來索命了,三姑娘……”


    馬上有管事嬤嬤出來教訓他們:“亂跑亂喊什麽呢!敢詛咒主子,你們好大的膽子!”


    “是真的是真的——我們不敢騙人……”


    緊接著,府裏各處都有人似乎看到白衣淒淒的女鬼,形貌聲音和三姑娘幾乎一樣。


    這樣的風聲傳遍了整個定遠侯府。


    陳新早就接到了盛陽傳給他的風聲,大肆在府裏散播:三姑娘是迴來尋仇的,誰害了她都要償命,光明磊落的人都不必懼怕。


    這般又嚇了幾圈,事情基本上都有了結果。楊氏早就布置好了,把露出破綻的人通通抓了起來。


    管沅迴到定遠侯府的時候,已經換了一身衣裳。


    盛陽幫她準備了一身新的孝服,免得她一進門先把自己人嚇到。管沅十分心悅誠服地采納了盛陽的意見,換下了那一身慘不忍睹的外衣。


    “沅丫頭,你沒事就好,”楊氏急忙握了管沅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方才我聽那些下人的形容,一直提心掉膽的,還以為你真的——”


    管沅拍著母親的手,柔聲安慰:“讓娘親掛心了,我沒有事,”看來盛陽的意見是對的,否則自己如今那樣進來,還不嚇壞母親,“人都抓到了嗎?”


    管洌在一旁點頭:“都抓到了,內外院都有,多是二房的。”


    “又是二房,二嬸母到底在做什麽……”管沅蹙眉。


    “也不全是此事,還有一部分人,是之前做了虧心事的。”管洌解釋。


    “之前?”管沅不解。


    管洌攤開名單:“麗妃入宮前對你用過那麽多手段,她手下也是有不少人的。”


    “既然查出陳年舊事,”管沅頓了頓,“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二房太不像話,剩下的人分家之後就跟著二嬸母吧,不要留了。”


    楊氏點頭:“你說得對,剩下的人雖然沒什麽問題,但也不要留了,都分出去吧,人手不夠咱們再買新的就是了,這些人用著也不放心。那些刺殺你的人,如今怎樣了?”


    “我都交給靖恭坊處置了,娘親不必擔心,”管沅自然沒法交待盛陽的存在,“倒是這些個內鬼,好好審一審,說不定能吐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你日後還是少出門吧,太危險了。”楊氏蹙起秀眉。


    管沅點頭答應:“嗯,我以後會注意的,盡量不出去了。不隻是我,還有爹爹,娘親,哥,你們都要小心。”


    一直沉默的管進突然開口:“沅丫頭,依你看,如今對付武康伯府,可有什麽好對策?”


    “我還沒理出頭緒,爹爹,容我想一想吧。”管沅凝眉迴答。


    楊氏攔在中間:“沅丫頭今日受了驚,還是先讓她迴去休息罷,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管進卻沒有答應,而是把女兒叫去了書房:“沅丫頭,你和我去一趟書房。”


    書房裏燈火通明,管進拿起一封信遞給管沅:“你看看這個。”


    管沅疑惑地打開,隻見筆跡很是陌生。


    上麵記敘的事情,是杜思和皇上的關係。


    “杜思已經開始行動了……”管沅低聲細語,似乎在自說自話,但聲音清晰地傳到管進耳中。


    “你早就看出了她的用意?”管進驚疑。


    管沅連忙搖頭否認:“不能算看出,隻是,靖恭坊查到,杜思最近都很關注皇上的行蹤。我就懷疑她想在皇上那裏下手。”


    管進恍然,沉默片刻又道:“武康伯府的希望,如今隻怕全都寄托在杜思身上,但從我這位友人的描述看來,皇上對她興趣不大。此時若能聯合麗妃對付武康伯府,當然是最好,隻可惜……”


    隻可惜,麗妃管洛早就和他們離心離德。


    管沅冷冷一笑:“我這位堂姐,腦子向來不好使,偏要去投靠什麽劉瑜。否則按照如今的事態發展下去,她完全可以鞏固在宮中的地位甚至生下皇長子。盛世子和皇上關係匪淺,皇上還曾提過連襟這樣的稱唿。隻可惜麗妃站錯了隊。”


    從一開始,就站在了她的對立麵。


    不過若非如此,也不會被逼的隻能走入宮這條路。


    “現在我們隻能獨力對抗武康伯府了。”管進歎息。


    “不是獨力,我們還有助力。”管沅語氣極富信心。


    管進很感興趣:“你有什麽想法?”(未完待續……)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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