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大表哥叫過來,我自有分說。”管沅拿著信,向著內院方向而去。


    不多時,楊安和管洌到了,一同來的還有管進和楊石瑞。


    管沅坐在花廳,很不滿意後兩座大山的出現。


    跟平輩說話她很自然,有長輩在她就需要顧及許多。


    但管進和楊石瑞都想知道,管沅為什麽要讓楊府的人留下來。


    “我剛收到的消息,皇上如今在延郡,也就是說,這一係列調令和舉措,皇上並不知情。”管沅解釋。


    自從去年十月劉瑜掌權以來,皇上的行蹤越發詭秘。因為無論皇上在不在京城,他都不會去上早朝,也就隻有宮中宣召楊石瑞這個帝師去給皇上講經的時候,楊石瑞能確定皇上是在宮裏的。


    因此皇上如今在延郡的消息——


    “沅丫頭,你怎麽知道皇上的行蹤?”管進不太敢相信。


    “這是盛世子的消息,”管沅直言,把手上的一張信箋給了父親管進,上麵是盛陽左手的行楷,抬頭是“定遠侯親啟”,是專門寫給管進過目的,“皇上此次北上,目的地是大同,他是去找盛世子。”


    管進接過信箋掃了一眼,他顯然是相信盛陽的:“那這和楊府留下來有什麽關係?”


    “大舅舅這個調動,皇上並不知情。既然不知情,就不是皇上的本意,還有改變的餘地。我相信隻要等皇上迴京知道了這件事,就會把大舅舅從南京召迴。既然都是要迴來的,何必攜家帶小來迴折騰。”管沅語氣篤定。


    “你怎麽確定,皇上一定會召迴我?”楊石瑞問。


    “這就不是我要做的事了,爹爹。這是盛世子要做的事。”管沅伸手指了指管進手中的信箋,示意他看後半部分。


    盛陽會提醒皇上,劉瑜把楊石瑞調去南京了;會提醒皇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總之盛陽會利用這次皇上去大同的機會,將此事擺平。


    而據盛陽的分析,就算他不出手,皇上迴來以後見不到楊石瑞。大發雷霆的可能性也很大。


    畢竟這段時間皇上雖然經常出遊。可隻要一迴宮,一定會記得宣召楊石瑞講經。


    管沅不禁想到:如此說來,皇上也算不得不學無術?


    “妹夫。定遠侯府和靖安侯府的關係,何時變得……”楊石瑞有些懵。


    楊安明顯比他老子更清楚,看著管沅的目光微微眯著,別有深意。


    管洌倒是一臉清明。有些事他早就知道,現在並不稀奇。


    “熱孝裏不好宣布親事。等沅丫頭出服。就要嫁到靖安侯府,這是皇上的意思。”管進言簡意賅地解釋。


    楊石瑞一愣:皇上的意思?


    皇上什麽時候管這麽寬了?


    不過也不稀奇,皇上的性子他多少也有些了解,說風就是雨的。


    可是靖安侯世子盛陽的孤煞——


    莫非盛陽也覺得委屈了沅丫頭。所以才對與定遠侯府有關的事如此上心?


    “我的意思是,不妨一試,”管進說著自己的想法。“盛世子這條路,的確可行。他分析的也很有道理。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後結果怎樣,誰都不好估計,”管進不把話說圓滿,也是維護盛陽的意思,免得到時候真的不成,盛陽會被楊家怪罪,“反正皇上一去一迴至多兩個月,等一等也無妨。此事未成,楊家再搬遷到南京去,也不算晚,總比來來迴迴折騰要好。”


    楊石瑞點點頭:“也好,那此事就麻煩妹夫了!”


    “大舅兄放心,我定當盡力。”管進語氣誠懇。


    這邊管沅見兩位長輩談話,自己便打算開溜。


    沒想到剛出了前廳,就被大表哥楊安攔下。


    “你這丫頭真是——”楊安後半句沒說出來,“走,去花廳給我老實交代!”


    管沅莫名其妙地跟著楊安去了花廳。


    “深藏不露!”楊安沒好氣地瞪了表妹一眼。


    管沅摸摸臉頰,一陣好笑:“我藏什麽了?”


    “你和盛天昭!”楊安眯起眼,盯著管沅。


    “我和他定親了,怎麽?沒及時告訴你,是我的不是。”管沅佯裝無事,故作鎮定。


    “才定親的人能給你寫信,幫你到這份上?我提醒你別被他玩了!”楊安瞪著自家表妹。


    管沅又是好笑:“你這語氣不像我表哥,倒想我爹一樣。怎麽玩?婚是皇上賜的,他還能違抗聖旨不成?而且,你什麽都不了解,就在這說三道四的,是不是太武斷了。”


    楊安直搖頭:“女大外向!我提醒你一句,別把自己名聲玩壞了!”


    “這個我知道,大表哥還有什麽提醒的?”管沅心悅誠服地點頭。


    “罷了,等盛天昭從大同迴來我再去看他,別又是個齊允鈞那樣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楊安蹙眉。


    花瓶?


    管沅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齊允鈞是花瓶?似乎不是,她也不知道怎麽形容齊允鈞,大約是順風順水長大,沒經曆過挫折的人,做事情都不成熟吧?


    而盛陽不同,盛陽,是和她一同經過苦難的洗禮的,更懂得什麽最重要,什麽最需要珍惜,還有為人處事的原則,和辨識危險、解決問題的能力。


    所以,盛陽和齊允鈞是不同的,她從一開始就篤信。


    延郡春日,繁花似錦。


    珠玉般的琴音流瀉,帶著美好安寧的氣息,在耳邊縈繞。


    “皇上,您覺得這琴聲如何?”馬公公笑吟吟地問。


    “怎麽,你喜歡這琴聲?”皇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馬公公。


    “奴才怎麽懂這些,就是覺得,這琴聲,聽起來很舒心。”馬公公嗬嗬地笑。


    “是很舒心,但也隻是舒心而已。”皇上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興趣不大。


    選秀出來的那些小家碧玉,除了相貌端柔、性格溫婉之外,實在沒有什麽可取之處;至於大家閨秀,麗妃的確比那些小家碧玉好,有性格有學識,琴棋書畫都通。


    可是看久了也就審美疲勞,不過如此。


    因而他更喜歡風月出身的女子,有味道得多,而且那種味道,是風塵女子獨有的,不是循規蹈矩教養出來的。


    “皇上不如先看一眼,再下定論?”馬公公循循善誘。


    皇上起身轉頭。


    對麵涼亭內,女子倩影婀娜,麵覆輕紗,玉指在琴弦上撥動,珠玉之聲沁人心脾。


    皇上扯起唇角一笑:“不過如此,故作神秘。”便抬步離去。


    若是這女子不遮遮掩掩,他還有興趣一觀。


    但現下,他沒興致和女人玩捉迷藏。


    看著皇上拂袖離去,馬公公心裏一個咯噔,卻不敢再多說什麽,趕忙跟上。


    再多說,皇上就要起疑心,認為是他的布置了。


    那邊涼亭,杜思停下撫琴的手,緩緩摘下麵紗。


    “居然失敗了……”她似乎在喃喃自語。


    她抓住了男人探索未知的心思,又以絕妙琴音做餌,居然失敗了……


    杜思所不知的是,皇上已今非昔比。


    如今皇上出遊太多,萬花叢中過,自認為沒有什麽他所不知的。


    至於琴棋書畫,早就被麗妃管洛玩壞了,皇上已經不新奇。


    因此皇上越發不喜歡故作神秘的矯情,倒是欣賞風塵女子直來直去。


    杜思這輩子的失敗,就是敗在前有管洛,後有風塵,她吃了這兩個虧,毫無勝算。


    “噔”的一聲刺耳轟鳴,杜思直接將手腕上的玉鐲拍在琴麵上。


    她燦若星辰的眼眸眯起:她是流年不利嗎?為何最近的計劃頻頻失利!


    拉攏靖安侯府不成,她實行第二計劃入宮也不成。


    當初管洛那個賤人到底使的什麽狐媚子,讓皇上納入宮中了?


    杜思拽緊手心:不行,一次失敗,還有第二次第三次,隻要她沒在皇上麵前露出形貌身份,就能試到成功為止!


    她不信邪,明明她樣樣比管洛強,難道還會被管洛比下去嗎?


    杜思所不了解的是,有些事講求的,是天時和機緣。


    夜雨輕柔。


    軒窗開一半,雨打芭蕉葉,管沅的掌心按在書案的信箋上。


    不見之思,苦似黃連。


    千裏之別,澀同黃芩。


    既知卿安,甘如阿膠。


    念及歲月,靜若芍藥。


    黃連四兩.黃芩二兩.芍藥二兩.阿膠三兩.雞子黃二枚


    上五味,以水六升,先煮三物,取二升,去滓,納膠烊盡,小冷,納雞子黃,攪令相得,溫服七合,日三服。


    可滋陰安神。


    管沅微微低頭,看著鋒芒內斂的顏楷,低聲自言自語:“他怎麽知道我最近睡眠不好,又怎麽能確定我是陰虛火旺?”


    “姑娘最近煩心的那些事沒有頭緒,自然著急上火,睡眠不好呀!”靈修一邊研墨一邊接話,似笑非笑。


    管沅一撇嘴:“就你聰明!”


    “婢子不聰明,婢子是天天看著姑娘才知道。聰明的是盛世子,不看著也知道。”靈修嬉笑。


    “行了,再多嘴我罰你喝墨汁!”管沅嬌嗔地看了靈修一眼,提筆迴信,寫下一首《長相思》。


    夜闌珊,煙水寒。


    魂夢依遙寄月殘,兩情脈脈牽。


    淚染箋,憶曾歡。


    倥傯誰知聚萍難,雁書字字安。(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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