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心的話說得輕飄飄。


    然而李漢聽著卻是兩腿發軟。


    他和周素雲是怎麽去的深市,怎麽開的店,怎麽把鴻盛民食館做起來的,李家人不知道,他卻是一清二楚。


    對家裏人,他說的是自己白手起家。


    但白手起家就一定會成功嗎?


    即便是薑明心買股票,開酒店,也先得積累一大筆起始資金。


    沒有錢,就算遇到再好的機會也隻能眼睜睜錯過。


    比如滬市的第一次牛市,後世多少人遺憾。


    李漢自己有幾斤幾兩他是清楚的,沒有紅姐裏裏外外的操持,沒有薑明心的營銷方案,靠他自己,頂多就是支撐一個小飯館,根本發展不起來。


    薑明心在他眼裏,也從剛開始的聰明小姑娘,變成了現在的大老板。


    她要收拾自己,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嗎?


    紅姐見他又要哭,嫌惡地嘲諷:“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非要作妖,現在如你所願了,又想反悔?李漢,世上沒有那麽多便宜給你占的。”


    李漢知道她是不肯幫自己求情了,隻能私底下對父母和哥嫂千叮萬囑,希望讓他們到了酒樓,千萬不要亂說話。


    但又不肯把薑明心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們,弄得他們一頭霧水。


    李母是個見識短的,以為是李漢的靠山要請他們吃飯,在家裏捯飭了大半天,破天荒地穿了新衣裳,戴了金耳環,把壓箱底的手鐲也給翻找了出來。


    據說,是他們老李家祖上傳下來的和田玉。


    挽著大兒媳的胳膊,眉眼帶笑地走進了包廂。


    薑明心早到了,已經和紅姐商量過一輪,看過律師幫她起草的訴狀。


    正端著一杯牛奶喝著,嘴唇邊留下一圈奶白印。


    邢昊東不在,她也懶得自己舔,拿起紙巾就給擦掉了。


    “漢哥來了,快請你爸媽和哥嫂坐吧。”


    她眼神淡淡的,指了指旁邊的座位,穩住在主位上,沒有一點要起來的意思。


    李母登時皺起眉頭,掐了李漢一把,“她怎麽在這兒?前晚上我不小心撞了她肩膀一下,她和她男人就逮著我不放,蠻不講理的!”


    “莫非,她跟你那靠山也有什麽關係?”


    李漢一聽這話,眼前陣陣發黑。


    若隻有他和紅姐鬧離婚這一件事就算了,沒想到他媽還得罪了薑明心。


    這可是邢昊東心尖尖上的人,他媽也太能闖禍了!


    李漢急忙走上前,二話不說先給自己倒了三杯酒。


    “薑總,實在對不起,我媽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我替她向您賠罪!”


    一揚脖,把酒給幹了。


    薑明心勾起一抹輕笑:“哎喲,這我可不敢當,漢哥是這鴻盛大酒樓的老板,我哪能讓你給我賠罪呢。”


    她說的是反話,李母卻沒聽懂,還拿起喬來。


    “哼,你也知道我兒子是這裏的老板,今天是貴客請我們一家吃飯的日子,你在這兒坐著幹什麽?還不快起來!”


    李漢的臉瞬間白了。


    氣急敗壞之下,低聲叱責:“媽,你閉嘴吧!沒看到這兒沒別人嗎?薑總就是我的貴人!”


    李母呆滯地愣在原地。


    “這,這……怎麽可能?兒子,你沒開玩笑吧?”


    薑明心牽起唇角,敲了敲桌麵,“他之前說了那麽多的謊話,您都信了。怎麽現在說起了真話,您反而不信了?”


    “愣著幹什麽,都坐吧,今天我有兩件事需要向你們說明,希望在我說完之前,你們誰都不要插話。”


    李漢忙不迭地點頭:“好好,薑總你說。”


    薑明心把一份勞動合同推到他的麵前,“這是上次我跟你簽的合同,聘任你為鴻盛大酒樓的大廳經理,期限是兩年,下個月剛好到期。”


    “如果提前解約,算我違規,應當賠償你三個月的工資。但你縱容家人散布謠言,給公司的名譽造成了很大損失,如今謠言依然沒有澄清,我扣除你三個月的工資作為懲罰,不過分吧?”


    李漢冷汗直下。


    “不,不過分。”


    薑明心開口準備繼續往下說,李母激動地站了起來。


    “就算你是我兒子的貴人,但累死累活的是我兒子,憑什麽扣他工資啊?這家大酒樓不是他的麽!他才是老板,你……”


    “媽,你快別說了!”李漢臊得麵紅耳赤,當著薑明心的麵,覺得特別沒臉。


    “你怎麽還不明白?大酒樓不是我的,是薑總的!鴻盛民食館也都是她的個人產業,我和阿紅隻是給她打工的!”


    此言一出,李母徹底懵了。


    她看向李漢的目光裏充滿了疑惑,不敢相信到手的大酒樓就這麽飛了。


    “你不是說……說這酒樓是你,你開起來的嗎?”


    薑明心冷笑:“他吹牛說了大話,你作為母親,愣是一點沒看出來。這酒樓要真是他的,又何必跪求紅姐不要離婚?”


    “這幾年要不是紅姐,他能這麽快就飛黃騰達麽?非但不體諒妻子的辛勞,還背地裏把她的功勞全轉嫁到了自己身上!任由自己的家人四處說她的壞話,罵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李漢,紅姐要生孩子早把你踹了,還用等到現在?去年的體檢結果,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


    轟!


    李漢癱軟在地。


    嘴唇哆嗦著,半個字都擠不出來。


    李母惶急地揪住他的領口,使勁拉拽,“你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薑明心把他最後的一塊遮羞布撕了下來,當真是一點情麵也不打算留了。


    以後他還怎麽做人?


    薑明心一看李漢的神情就知道他怨恨上了自己,卻也絲毫不怕。


    “自作孽不可活,你還有臉怪別人?你要麽乖乖地和紅姐離婚,要麽就等著我來一樣一樣與你清算,看到頭來你能落著什麽!”


    “我有什麽手段你可能並不清楚,但以往與我作對的人都是什麽下場……你不會不知道。”


    她語調輕柔,卻令人不寒而栗。


    李母看著抖若篩糠的兒子,這才知道惹到了不該招惹的人,一臉惶恐地倒在了椅子上。


    左看,右看,想要找個主心骨。


    但李父和她的另外兩個兒子平時隻敢在家裏橫,出門在外,就是妥妥的慫包。


    麵對氣勢逼人的薑明心,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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