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素聞聲心驚,急一疊腰,橫閃出一丈多遠,沐小亭趁此逃了出去。


    來人一身紅裝,披著頭發,腰間沒有係帶,手上夏國劍直取荷素軟肋,正是那個情敵李淩霜。荷素一見她,麵寒似冰,恨叱道:“你來得正好,不知廉恥的女人,我豈能饒你!”往前一上步,碧節鞭朝李淩霜狂風驟雨般打去。


    李淩霜冷笑道:“好個不自知的少奶奶,今日教你嚐嚐我飛天九尾狐的手段。”雖被一片鞭影裹在當中,絲毫不懼,身法快如脫兔,乘隙進攻,荷素反而險被點著。


    原來,李淩霜身子不爽,正躲在桃源裏養胎,重光兩口子闖入,眼看沐熙寧和沐小亭危急,李淩霜來不及束頭發,係腰帶,抓起夏國劍,從後院掩擊過來。


    重光如飛地截住兩個女子,唰的一劍,青光灼灼,李淩霜頓時一個敗式,抽身撤步,銀牙一咬道:“好!你兩口子一起上。”哪知重光迴轉身軀,青霜劍隨身帶過來,將荷素的碧節鞭一擋,荷素的暗算便走了空招,可說是救了李淩霜的命。


    荷素氣得一聳秀眉,殺機已起,碧節鞭複往外遞,隻想將李淩霜立斃鞭下。李淩霜也不留餘地,公孫劍霍然施展開,直如驚濤駭浪。重光奮力攔阻,不斷地喝止二女。


    三人正走馬燈似的,難分難解,沐熙寧、任作塵和薑閩傑丟棄慣用的兵刃,全換了重兵器,衝重光夫妻攻來。重光怒焰上騰,以一口劍邀住三個重兵器,三人滿想磕飛重光的寶劍,隻苦於欺不近身,反而時被青霜劍逼得倒退。


    忽然間,沐小亭不知從哪兒也取出一條鐵棍,衝荷素揮棍打來,叫道:“上門撒野,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霜姑,我們跟她耗,待盟友迴來,他們就得現原形。”李淩霜隱隱覺得肚子有點疼,氣喘籲籲地道:“對!咱跟他們陰魂纏腿,就是不讓他們脫身。”


    重光大怒,雙足一頓,憑空躍起一丈多高,從沐熙寧肩上竄過去,身未落地,劍已向沐小亭刺來。沐小亭大駭,急挺棍攔架。重光劍術神奇,一劍貼著鐵棍,將沐小亭左肩劃著。


    背後倏然一股銳風撲到,重光早已防到,迴身拗步,不躲不架,仗著身法迅疾,竟走先著,劍鋒斜斬來人手腕。後麵襲過來的,正是沐熙寧,他見重光來勢如閃電,急一撤步,鐵錐槍已落了空。他急忙奮力往迴一提,坐槍尾,揚槍頭,猛向青霜劍一崩,隻望鐵錐槍能克寶劍。誰知重光倏然收招,左手一領劍鋒,反手刺紮,將沐熙寧右胯點傷。


    李淩霜一眼瞥見,切齒道:“好!”突然棄了荷素,“金蜂戲蕊”,向重光“華蓋”穴一劍刺來。重光急閃,沐熙寧方才竄開。荷素緊追而來,任作塵和薑閩傑揮舞著單拐、鐵斧,沒上沒下地向荷素攻到。重光旋風似地衝上來,打得任、薑二人且戰且退,已殺出院外。


    重光的仙宗劍法隻使了六七招,便連傷他二人。這時背後又襲來一股寒風,重光猛一側身,手腕灌足力氣,往來人兵器上一撞。沒想到撲過來的人是李淩霜,她懷著孩子鬥了半天,身子已虛,被青霜劍這一撞,震得人飛出老遠,摔倒在地。


    重光一驚,趕去扶她,李淩霜已一躍而起,卻忽地打了一個寒噤,臉上變了色,肚子一陣陣劇烈絞痛,竟至於眼冒金星,扔了夏國劍,雙手捧腹,又蹲下地。重光好不著急,慌忙湊近她身邊,問道:“霜姐,你還好吧?”


    李淩霜猛抬頭,眼光似燒紅的毒刺,射向重光。忽聽巷口傳來一陣鼓噪,原來是沐小亭逃出桃源裏,勾來了救援,竟然是當地鄉團,鳴鑼大喊,趕來捉“賊”。


    荷素不禁擾動,首先思退,她可不願與這些鄉下笨漢子過手,於是嬌唿丈夫:“喂,快走快走!”重光見壯丁們聚奔而來,微微一歎,隻得後退。正門已湧來鄉團,不知有多少。重光同荷素火速地趨後院,飛也似地越牆而去。


    兩人迴到遙迢湖,允哲護送康熙迴京不在家,隻有若霓先迴來了。荷素見了婆母,羞愧難當,沈宓倒不好多責怪她,隻淡淡說了兩句,便道:“你一路辛苦,歇息好了,我再把昕兒交還給你。”


    重光在家陪了荷素幾日,悄悄稟告母親,李淩霜看上去真有孕的樣子,自己很擔心,失手讓她跌倒,不知現下她情況如何。沈宓聽得也揪心起來,和兒子商議,母子倆一起去探望李淩霜,不管有孕無孕,都應和她做個了結。


    重光更心想,若娶了李淩霜,她抗爽的性格,疏忽不知家訓,遠不及荷素會照應整個家。何況她還是李天波的師父,以後妹妹嫁給李天波,師徒倆住一塊不好處,這隻能給李淩霜在外另安新家了。


    母子議定登程,並未告訴荷素去哪裏,連若霓也迴避不說,隻言不放心允哲一人護駕。安排了一下,跨上征鞍,徑訪安徽寧國府而去。


    誰料他們這一走,家裏隻剩下若霓和荷素,便發生意外了。


    允哲和沈宓在遙迢湖畔這個家,深宅廣院,高牆環繞,內部曲折宛轉,清幽雅致,每一處都透著房主人的品味情趣,可說是一草一木皆風情,珠窗玉閣畫難描。重光與荷素住東院,若霓住在後院,另有家塾和習武場,都在西側院內。


    這幾年,允哲頻頻受朝廷召喚,沒多少時間授課,也就沒再收弟子。說是封刀歸隱,其實他被康熙重用,刀也封不了,隱也歸不了。他的弟子大多已藝成出師,目下留在師門的,隻有九弟子肇忠寧,年十八歲,投師六七年,武功已頗得門徑。


    肇忠寧的外祖父,原是南明史可法手下一員武將,清軍攻入江南時,戰死沙場。他母親淪落天涯,被江湖豪客肇懷元收留,後收了房,生下肇忠寧。肇懷元和錢曉風半路相識,相談投機,竟拜了把子。肇懷元自己會武,但他仰慕仙宗門絕技,非要兒子拜錢曉風為師。錢曉風教了肇忠寧半年,發現這少年有很好的天賦,一點即會,自己很喜歡他,卻教不了他,隻得推薦到允哲門下。


    到了遙迢湖,肇忠寧聰明好學,不久便贏得師父歡心。允哲覺得肇忠寧是可造之材,非常認真地指點他武功,還老拿他激勵若霓,使得若霓反而很煩這個師弟。


    深秋之夜,若霓陪嫂嫂聊會兒天,坐了一會兒,便迴閨房。這晚正趕上月黑天,滿宅漆黑,忽然,房脊上湧現出兩條人影,窺伺良久,繞房頂兜了一圈,便一先一後從高處躥到平地。


    兩人行動輕悄無比,貼壁循牆,一步一試,到了西側院。院中擺著兵械和箭靶子,是個練武場。一個夜行人徑到窗畔,側耳傾聽,沒有聽到一點聲息;往內張望,什麽也看不見。他往四下瞥了瞥,對夥伴附耳道:“小心,我可要入窯了。”奔到屋門前,輕輕推了一下門,隨後抽出匕首,插入門縫,居然劃開了閂。他的同夥提刀在旁,替他巡風。


    這兒是肇忠寧的住處。夜行人鑽進屋,裏麵居然沒有反響。夜行人眨眨眼,似見蚊帳低垂,蹲下去就手一摸,腳榻上並無鞋子。這可奇怪,帳子放下,床上應當睡著人,可又不見鞋。夜行人撇嘴冷笑,一匕首挑起紗帳,床上果然沒臥人。


    陡聞外麵微有動靜,旋聽同夥低聲疾唿:“點子出來了。扯活!”屋內的夜行人立刻一個箭步,搶出房間,便見一條人影如飛地奔過,外麵夜行人如飛地追去。屋裏出來的夜行人收起匕首,迴手將鋼刀抽出,緊追而去。


    頭一個人影奔出住宅,到了柳林邊,略一停頓,迴身等候追趕者。眨眼間,兩個夜行人趕到。等候的人便是仙宗門九弟子肇忠寧,他凝眸一看,微淡月影中,辨出一個夜行人長髯飄飄,正是自己的父親肇懷元;第二人身形魁梧,相貌猙獰,是與若霓和李天波交過手的雪中人,但是肇忠寧不認識他。


    肇懷元指著兒子道:“好小子,在這裏呆幾年,連爹都不要了。幾個月不和我見麵,叫你出來不出來,還花言巧語地支吾。你說,你小子究竟跟爹在玩什麽心眼?”


    肇忠寧道:“爹,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仙宗門武功宏大精深,區區幾年,我哪能盡學到手。”


    肇懷元哼道:“我叫你來偷藝,隻為了爭一口氣,並不是真叫你做允哲的弟子。你隻要搞明白仙宗內功的精義,仙宗劍的訣要,迴頭告訴我即可。誰知我養了個白眼狼,叛親忘本,我問你,你為何不見我?”


    越說越生氣,揚起刀背,啪啪朝肇忠寧身上連抽幾下。肇忠寧一麵躲閃,一麵分辯。他的身法很靈活,肇懷元出手多數打空,頓時暴怒,唾罵道:“混蛋,你不得空,怎麽不得空?你還躲,還狡辯,翅膀硬了不是?你給老子跪下!”


    肇忠寧無奈,隻得對著肇懷元跪下地。肇懷元氣唿唿地道:“你說,你叫什麽名字?”肇忠寧道:“我叫肇忠寧。”肇懷元道:“為何叫這名字?”肇忠寧道:“因為爹爹是關寧鐵騎出身,要我永不忘本。”肇懷元追問道:“你爹叫什麽名字?”肇忠寧不敢言。肇懷元厲聲道:“快說!”肇忠寧低頭小聲道:“爹爹肇懷元,為紀念袁督師而改名,袁督師字元素……爹爹,你問過我多少迴了。”


    肇懷元幹澀地道:“虧你還記得!你爹當年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劇盜,後被清兵包圍擒斬,是關寧鐵騎救下我,才算撿了一條命。拓跋兄弟拿我當親兄弟看待,對我有救命之恩,不幸死於仙宗門之手。做人最怕昧良心,忘恩負義,我帶你在神明前發過誓,托付你偷招竊技,助我複仇。就幹這一點事,你竟都辦不妥,讓雪大叔苦心設計的圈套,全落了空。”


    肇忠寧這才知爹爹身旁那人,就是凜冽掌祖師爺之子雪中人。當年的一彪二熊和肇懷元,都是雪中人父親的弟子,在關外橫絕一時。


    雪中人開口冷聲道:“當初我為師門雪恥,找允哲夫妻決鬥,打不過他們,還留下這一臉傷痕。肇師弟想出這臥底偷藝的法子,好不容易將人送到這裏,苦混六七年,沒想到還是辦砸了。”


    肇懷元不由羞憤,唰的又一刀背,向肇忠寧打來,罵道:“臭小子!你爹在江南收的徒弟,沒有一個練得出本事,就看你有點能耐,又是自家孩子,方將你遣這兒來。今年夏天,我叫你先殺了這家的小娘們,或那個吃奶的小崽子,一晃快入冬了,不信你真沒有機會下手。”


    肇忠寧喃喃地道:“爹爹,你是我爹,我豈敢忤逆。你教孩兒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我師父一心一意教我武功,師母也垂憐我,我在這裏快七年了,深受師父一家恩德。我要是懷著不軌之心,不也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麽!”


    雪中人陰森森冷笑起來,道:“真是巧舌如簧。肇師弟,我看罷了,你這孩子別說報仇,能不翻臉弑父,就算沒丟肇氏家門的醜。”


    肇懷元大怒,發狠道:“我等他弑父,我先取了他小命!忠寧,我看你不是念恩,八成是戀上若霓那丫頭片子了。你說她有些輕慢你,也許你偏吃這套。她娘那般天生媚骨,那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


    猛聽林中一聲怒叱,一條人影驀地飛出,青羽劍殺氣騰騰,向肇懷元疾刺過來。


    家裏深夜來賊,若霓早有察覺,立即趕到嫂子那裏。荷素自從被李淩霜割發羞辱,從此異常機警,半夜進來人,她也聽見了,摸黑竄起。若霓隔門輕輕叫了一聲,荷素方微鬆口氣,還想出門助她拿賊。若霓讓她保護小寶寶,不要離開房間,隨後跟蹤下去,也來到柳林邊。


    三個人的對話,若霓聽得真真切切,又驚又怒,渾身直打顫,想到雪中人等為報仇,施這麽大的陰謀詭計,花這麽大心血,自己全家差點就遭暗算。她滿腔怒火,謔的一衝上前,青羽劍上下揮動,快到無以複加,非要將敵人全斬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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