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半小時,簡直是一場致命的貓鼠遊戲——洛辰不斷發射影蝕箭撩撥對手,確保她足夠靠近,同時又躲開她毀滅性的追打,總是保持領先一步。這真是一個微妙的平衡,幾乎像是一支舞蹈。


    但實際情況絕非舞蹈,洛辰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即使苔蘚女巫已經暴怒失常,但她依然是一個冷酷、狡猾、精明的對手——會使用各種遠程攻擊和範圍效果法術困住洛辰,或者把他逼入死角。


    身後一聲轟鳴,洛辰及時迴頭,看到一團藍色的沼澤閃電像巡航導彈一樣飛來,而根據他的經驗,緊隨其後的將是一道酸性牆法術。他轉身及時召喚出黑暗護盾迎住攻擊——空氣中充滿了電流的劈啪聲,他的頭發豎了起來,沼澤閃電雖然被護盾擋住,但仍然滲透過來,一個相當不愉快的電擊。


    閃電消散之後,他解除護盾,立刻施展暗影躍遷遁入影界,堪堪躲過一堵綠色火牆。這麵牆會造成可怕的酸性傷害,但在影界裏洛辰的身體能夠毫發無損地穿過它。


    他打開玩家地圖,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位置。現在離目標很近了,非常近。他蹲在一棵樹後躲藏好,然後解除了暗影躍遷。


    時間恢複流動,洛辰冷靜地看著酸性牆繼續向前推進,隨即又朝苔蘚女巫發射了一記影蝕箭,然後快速衝刺,穿過一片樹叢,而巫婆則在背後向他大聲怒吼。當洛辰看到前方樹木上閃爍的淡淡銀色蜘蛛網時,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苔蘚女巫的巢穴位於妲南的東南方向,數小時的路程。而這裏距離地獄蛛網穀隻有不到一小時。


    地獄蛛網穀是永生紡絲者洛伊思的地盤。


    那個幾乎把他和泰斯變成午餐的洛伊思。


    他經過蛛網繼續前進,再次聽到熟悉的沙沙聲,像砂紙滑過布料。他緊張起來,蜘蛛們正在相對安全的森林樹冠上注視著這場追逐。洛辰躍過一道擋住道路的蛛絲,然後左拐,避開一片被蛛網重重覆蓋的棕櫚叢,再向右轉,衝破樹叢,進入一片再熟悉不過的空地。


    這裏的一切都和他記憶中一樣可怕:地麵上一個巨大的凹坑,覆蓋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蜘蛛網,周圍環繞著高聳的樹木。巨大的樹枝上懸掛著絲綢般的繭囊,在溫暖的微風中輕輕搖擺。


    唯一沒看到的是蜘蛛大軍和它們夢魘般的女王,但這不重要,因為他能聽到無數毛茸茸的腿摩擦產生的沙沙聲。它們在觀察著,等待著,滿是好奇。他曾經逃脫過一次,但現在他又迴到了這裏。


    這簡直是一場自殺性的賭博,如果冒險失敗,他又將成為幼蟲的產床。但另一方麵,他沒辦法獨自擊敗巫婆,所以不管怎樣他都會死。


    洛辰鼓起所有的勇氣,沿著凹坑的外圍狂奔,到達空地的另一端。他立刻轉身,背靠著一棵寬大而扭曲的樹,握緊了手中的戰錘。


    蜘蛛腿摩擦的沙沙聲變得更加緊迫和激烈,但很快這個聲音被非人的怒吼和樹木倒塌的聲音所取代。苔蘚女巫穿過一陣飛揚的塵土出現在空地上,通紅的小眼死死盯住洛辰。


    “所以,你終於決定不再跑了,”她咆哮道,肺部像一對巨大的風箱一樣氣喘籲籲。“很好,我已經開始厭倦這場毫無結果的遊戲了!”她舉起那根人骨魔杖,頂端再次凝聚出綠色的光球,準備徹底結束掉洛辰。


    “……在我融化你的肌肉、用你的骨頭剔牙之前,你還有什麽遺言嗎?”她逐漸靠近,一直走到凹坑的邊緣。


    她似乎沒有注意到凹坑,或者她根本不在乎。


    “實際上,”洛辰說,緊握著手中的戰錘:“我希望你能見見我的幾個朋友。”


    苔蘚女巫停了下來,眼睛眯成了憤怒的細縫。她歪著頭,醜陋的臉上流露出困惑。“你在說什——”


    她沒來得及說完這句話。


    巨蛛女王——那個毛茸茸的、鼓脹的身體,閃爍著火紅色光芒——從凹坑的地洞中噴湧而出。她向前跳躍,快如閃電,撲向巨大的入侵者,兩個身體猛烈碰撞在一起,聲音在空中迴響。


    苔蘚女巫發出一聲震驚的怒吼,揮出一記摧枯拉朽的重拳。她的拳頭像是攻城槌一樣砸下,但女王幾乎沒有動搖,她奮力用無數隻腿抓住巫婆,把她陷入可怕的熊抱之中。


    呃,應該說是陷入蜘蛛抱之中。


    “進攻!”巨蛛女王像黃蜂一般嗡鳴,她的聲音像是叉子刮過瓷盤,然後通過破喇叭播放出來。“今晚我們要開宴會了!”


    她尖叫著,埋下頭,螯肢伸出利劍一般的毒牙,深深嵌入巫婆堅韌的皮膚中。


    洛辰那微不足道的戰錘對苔蘚女巫毫無傷害力,但女王卻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無數蜘蛛響應她的召喚,從四麵八方的樹木和森林中出現,或者從上方垂降而下。


    毛茸茸的身體像海洋一樣湧向巫婆,準備保衛她們的女王和領土。


    巫婆不可能逃脫了,洛辰心想。沒門。但她好像也不會輕易倒下。


    巫婆掙紮著,居然一口咬住了女王,發黃的尖銳牙齒撕裂了女王的一條腿,鮮紅的血液噴濺而出。但巫婆還沒結束。她撕扯出短暫的空隙,掙紮著從女王的死亡擁抱中掙脫出來,然後用毀滅性的左勾拳猛擊對手,竟然將女王打到空中,將這個蟲母翻轉過來。


    暴露出她脆弱的腹部。


    蜘蛛群此刻正聚集在巫婆周圍,爬滿了她的胳膊、雙腿和背部,瘋狂地注射毒液。但巫婆不管不顧地繼續前進,穿過眾多蜘蛛的包圍,目光始終盯著倒地的女王。


    洛辰有點擔心,女王是他的重要力量,沒有她,餘下的蜘蛛群可能沒有足夠的力量擊敗巫婆。他需要幫助女王爭取時間恢複。這意味著必須分散巫婆的注意力。


    洛辰迅速跳上一隻從他身邊衝過的大蜘蛛,落在它毛茸茸的背上。那隻生物的注意力集中在巫婆身上,完全沒注意到有人搭了便車。洛辰像騎馬一樣跨坐著,開始向巫婆釋放影蝕箭。


    中箭的巫婆發出一聲尖叫,終於將目光從女王轉到他身上。


    “又是你!”她尖聲大喊道。“你欺騙了我!你這個陰險狡詐的小人!” 她咆哮著,拚命想轉身然後抓住洛辰,但蜂擁而上的蜘蛛已經開始用蛛網將她的雙臂纏住。


    “就像我朋友泰斯說的,總有人比你更高、更快、更強!所以你必須更聰明!而這,就是更聰明的樣子!”洛辰大聲喊道。他身下的大蜘蛛已經跑到女巫胸前,他用盡全身力量揮舞戰錘,正中她的前額,同時觸發了野蠻打擊。


    這一擊雖然遠不足以致命,但打敗了她的氣焰,女巫突然頂不住身上蜘蛛群的重量,被壓著向後仰倒——


    接下來的一瞬間,所有的蜘蛛都向她湧去,將她淹沒,螯牙刺入她的身體,注入劇毒,或者用黏稠的蛛絲將她緊緊包裹。女巫不住地掙紮、踢打、尖聲咒罵,但她的生命值就像是失去引擎的飛機一樣飛速下降。巨大的物理傷害加上注入體內的巨量蜘蛛毒液,就連像她這樣的怪物也難以承受。


    洛辰從坐騎上躍下,立即進入潛行狀態,悄悄繞到離巫婆的畸形頭部一米遠的地方,然後高舉戰錘,再次觸發野蠻打擊。這一次,他擊碎了她的其中一隻眼睛,將她的生命值降至零。


    她死了。


    狂歡的蜘蛛們似乎並不在意。它們繼續著可怕的工作,紡器噴著絲,將她的屍體裹成繭囊。


    洛辰盡可能地保持安靜,轉身朝樹林溜去,低聲祈禱不要被發現。


    當他馬上就要逃脫時,女王的嗡鳴聲劃破了空氣。“從來沒有蒼蠅能從我的網中逃脫——”


    洛辰做了個苦澀的鬼臉,扭頭朝她看去。她的無數隻腿終於重新又支撐起身體,可怕的麵部露出一種幾乎在思索的表情。


    “更少見的是,一隻逃脫的蒼蠅又再次迴來……然而,你不僅迴來了,還引來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同時也是一份厚禮,為我的後代提供了一頓盛宴,足夠讓我們吃上一個月。更重要的是——”


    女王停頓了一下,簇生的眼睛湊近到洛辰胸前:“你本可以逃跑,但你選擇了留下,在我虛弱的時候與我的敵人戰鬥。”她微微點頭,可能在表達認可,也可能是表達感謝。


    “……因此,或許今晚我會給予你一份恩惠,允許你平安離開我的領地。這獎賞遠比逃脫又返迴的蒼蠅要更為罕見。”


    “感謝你的寬宏大量……”洛辰緊張地給她一個勉強的微笑,笨拙地鞠了一躬。


    “你比你們種族的其他人更明事理,暗影之子……你有名字嗎?”女王問道,審視著洛辰。她的孩子們正在一旁忙著包裹苔蘚女巫的屍體。


    “我叫洛辰。”他的迴答微微顫抖。


    “洛辰……”她低聲重複著,仿佛在品味這幾個音節。“我會記住它,還有你的氣味——以防我們再次相遇……希望那不會太快。”


    洛辰又鞠了一躬,然後在她改變主意之前觸發了暗影躍遷。他盡可能快地逃離了地獄蛛網穀。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條小溪,還有標記著阿克-蘇族領地的圖騰柱。這一迴他避開了陷坑,沿著蜿蜒的土路向著妲南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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