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衛國公!有秦家小子出手,尊夫人的病怕是不日便會痊愈啊!”站在一旁的甄權笑著說道。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向李靖道賀。


    要是秦懷道在這裏的話,肯定會說,你們問過我了嗎?你們這幫老貨就這麽肯定我能治好嗎?


    而就在幾人興高采烈之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徹了太極殿。


    “陛下,微臣彈劾太醫令甄權,醫術不精,濫用職權,蠱惑君王!


    早朝更是無故姍姍來遲,無視朝廷法紀!望陛下嚴懲!以正朝綱!”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身著禦史官服的老頭,梗著脖子大聲說道。


    沒錯,這道聲音的主人就是鄭禦史!


    此話一出,整個太極殿落針可聞,猶如真空般安靜的嚇人!


    這老頭真是不知死活啊!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敢作妖!


    孫思邈沒迴京城或許還能扳倒甄太醫,可如今他迴來了!這老頭竟還敢往槍口上撞,不知該說他是傻呢,還是誇他膽子大。


    孫思邈是誰呀?天下百姓心目中的孫神醫!


    那個從少年時代便立誌讓醫術走進千家萬戶,而拒絕了隋唐兩代天子入朝為官邀請的孫神醫!


    可以說以他如今在民間百姓的聲望,就連當今天子李二或許都及不上他!


    朝堂諸公們問聽此言,都不由嘴角一抽,心裏暗罵這鄭禦史真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孫思邈如今攜滾滾大勢返京,在這股滾滾洪流中,就連底蘊深厚的豪門世家也難以阻擋!隻能先暫時避其鋒芒。


    就連剛剛站出來叫囂的王珪,此時也是走迴了文官隊列中,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沉默不語。


    當他看到孫思邈的時候,就已知道事不可為,所以他連忙把剛剛掏出來的冊子收迴了袖中。


    而當他看到此時的鄭禦史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不由暗暗皺眉,這搏名聲也要看什麽時候吧?


    要知道曆朝曆代的禦史越是仗義執言,不畏強權,那他的名聲就越大!越有可能載入史冊,流芳後世。


    為什麽禦史敢這麽剛呢?連皇帝他都敢頂撞!


    禦史敢頂撞皇帝,不是因為他們不怕死,而是因為他們的背後有靠山——史官。


    史官是一群隨時處在事發現場且堅守如實記錄的人,他們信奉,字越少,事越大。


    後人稱他們寫下來的文字,叫做“信史”。就是內容確實可信,沒有掩惡溢美,能夠取信於當代,流傳於後世!


    所以嚴格說起來,史官比禦史更可怕!


    不同層次的人追求不同,對於擁有無限權力的皇帝,最看重的莫過於身後名了。


    而中國的文化對記錄達到了癡迷的程度,不僅包括國家大事,還包括皇帝的一言一行。如果有一個攝像頭一天24小時對著你,你還敢肆意妄為嗎?


    那有人就要問了,這皇帝掌握著生殺大權,是不是殺掉史官就可以解決這一問題。


    其實曆史上還真有這樣的先例!


    齊國大夫崔抒殺死了國君齊莊公,他想讓史官記錄為莊公暴病而亡。


    但是太史公寫道:崔抒弑其君!崔抒大怒,就殺了太史公。


    太史公的二弟繼承太史公職位,繼續寫道:崔抒弑其君。


    崔抒又殺了他,太史公三弟依然寫道:崔抒弑其君。


    崔抒不解的問道:“你難道不怕死嗎”?


    太史公三弟正色道:“據事直書,是史官的職責,失職求生,不如去死。


    你做的這件事,遲早會被大家知道的,我即使不寫,也掩蓋不了你的罪責,反而成為千古笑柄。”


    崔抒生氣的走出宮門,迎麵遇到太史公的四弟,“你來做什麽”?


    太史公四弟答道:“如果三哥被殺,我就來接替他的位置”。


    可見,殺史官並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成就了他的千古之名。


    皇帝害怕史官,是因為他們用生命維護了曆史的尊嚴!


    不受製約的權力是危險的,或許史官也無法限製皇權,甚至還會出現皇帝篡改曆史的現象。


    但這也恰恰說明,他們讓皇帝有所顧忌。正是這點顧忌讓皇帝們不敢那樣的胡作非為!


    而顯然,我們的鄭禦史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敢這麽頭鐵!


    從這也可以看出鄭禦史其實並不傻,隻是他誤判了當前的形勢而已!畢竟能坐到這個位置的有幾個是傻子呢?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一句用在鄭禦史身上最為恰當!


    他明知道如今陛下,因為孫思邈的突然歸京而龍顏大悅,但他依然敢當著朝堂諸公的麵掃李二的興!


    可他這次顯然是失策了,李二是不敢拿他怎麽樣,但是他卻惹怒了衛國公李靖!


    此時的李靖因為紅拂女病情的加重,這陣子早已急得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而就在剛剛,他得知了那秦家小子或許有方法治好自家娘子的病,他此時的激動心情可想而知,恨不得現在立馬下朝,帶上自家娘子插上翅膀飛往藍田縣。


    可這老家夥卻敢在此時跳出來作妖,掃自己的興就算了,他還竟敢為難孫神醫!這不由得讓他火冒三丈。


    “鄭大人,本官勸你還是收斂一點!莫要自誤!”李靖轉頭一雙冰冷的眸子冷冷地望著鄭禦史,語氣冰冷的說道。


    太極殿眾人聞言,都不由得心頭一驚!看來這次鄭禦史是真的把他惹毛了。


    要知道李靖是出了名的儒將,平常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對誰說話都是一副溫和的語氣。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大唐軍神如此模樣。


    “衛國公,此事與你並無幹係,下官勸你還是不要插手此事為好,免得受牽連!”而我們頭鐵的鄭禦史依舊湛然不動,麵無懼色,沉聲說道。


    但他話音剛落,便聽到李靖的一聲大吼。


    “你個老匹夫,簡直找死!”


    接著,他便感覺自己眼前一花,臉上火辣辣的。


    李靖的這一記耳光,直把朝堂諸公們看的目瞪口呆!


    “衛國公,你竟敢當場毆打朝廷命官!你簡直無法無天,目無法紀!難道你就不怕今日之事,流傳後世讓你遺臭萬年嗎?”


    鄭禦史摸了摸瞬間鼓脹紅腫的老臉,又驚又怒,大聲說道。


    而他顯然低估了李靖對紅拂女的感情!


    李靖剛知道自家夫人的病可能有治愈的希望,就被眼前這名老家夥給打斷了,心裏的怒火直接從腳底板竄到了天靈蓋!


    所謂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李靖雖然也算半個讀書人,但他骨子裏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武夫!


    “流傳後世,遺臭萬年又如何?本官壓根就不在乎這些!你若還想挨巴掌,便再說一句試試!”李靖聞言,冷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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