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艙銜接輪船的過程一切順利,整艘輪船沒有人敢懈怠。


    三十分鍾後,安全艙門前已經圍站了一大圈人,季明塵站在最前方,神情凝重地盯著艙門。


    心情既難安,又稍稍鬆了口氣。


    距離那場海上災難的發生,差不多快七天的時間過去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被嚇到……


    可這份忐忑沒有持續太久,安全艙艙門移開後,最先走出來是歐青恆,緊接著陸陸續續又走出來一些海員,但自始至終並未看見溫瑤的身影。


    邵庭良本來已經鬆了好大一口氣,直到艙門內再無人員出來,他才慌忙拉住從旁邊路過的某位海員,壓低聲音問:“洛隊長和瑤小姐她們倆人呢?”


    輪船的轟鳴聲仍在持續,寒涼的夜風一陣一陣刮來,現場的氣氛歡喜與鬆懈不複,轉而化為某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嚴肅。


    眾人礙於明長官在,一時間無一人敢言。


    不知道靜了多久,季明塵輕垂了下眼睫,笑看向歐青恆:“什麽情況,說吧。”


    歐青恆萬萬沒想到明長官會親自來參與救援,自出艙門見到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有些不安了,這會突然被選中答話,他努力穩了穩表情,組織了番措辭冷靜迴複道:


    “當時出現了一種傳染性極強的類喪屍病毒,瑤小姐和洛隊長均被感染,有……有百分之百概率發生變異,為了保證安全艙其餘成員的安全,不得已將她們留在安全艙外。”


    溫瑤並沒有感染任何病毒,洛旋星的感染情況未知,變異概率也未達百分之百。


    之所以篤定地這麽說,隻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幸存而開脫。


    畢竟,在登捷諾海域,她們倆獨自在外存活的概率近乎為零……


    既然她們無法活著迴來,當時是個什麽情況,也隻有他們這些活下來的人說了算了。


    季明塵沒有應這個迴答,又看向另外一名海員:“歐副隊所言屬實?”


    那名海員忙不迭點頭:“洛隊長對我們有救命之恩,若非這種萬不得已的極端情況,我們絕對不會放棄她。”


    說完,甚至還紅了眼眶,渾然一副傷心無奈的模樣。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為明長官會再問些什麽的時候,季明塵抬起了手中的槍,就這麽猝然開了一槍。


    “砰——”地一聲巨響,右手邊的歐青恆眉心中槍倒地。


    睜大的雙目昭示著他的死不瞑目,在場眾人見此也瞬間噤聲。


    “我再問一遍……”琅琅似玉的嗓音於夜風中輕輕響起。


    季明塵甚至都沒有看屍體一眼,就那樣微笑著的表情,若春風般和煦地重複著剛剛的問話:“歐副隊所言,是否屬實?”


    那名被挑中問話的海員望著眼前殺人不眨眼的男人,雙瞳溢滿恐懼,胸腔都有些起伏不定。


    他百般為難地看向季明塵身後的邵庭良,邵庭良瞥了眼地上的屍體,手扶上額頭:“實話實說!不說實話歐副隊就是下場!”


    那名黑皮膚的海員打了個哆嗦,連忙道:“……明、明長官饒命,是、是歐副隊讓我們這麽說的。”


    “實際上瑤小姐並沒有感染,是洛隊長的傷口上沾染了病毒黏液,歐副隊擔心她會發生變異影響安全艙內其餘幸存者,所以……”


    在絕對的威壓下,他隻能將當時的具體情況詳實道來。


    季明塵聽完後,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充斥著危險的肅殺氣息。


    邵庭良見狀連忙朝著那名海員的腿部開了一槍,吼罵道:“沒有瑤小姐,你以為明長官會派遣船隻嗎?你以為就憑你們有資格得到救援嗎?”


    “我看你們全部是找死!”


    季明塵長睫垂下,玉白的手指尖火焰忽明忽滅,一再扼製那股想要殺人泄憤的衝動。


    末了他將手垂下,低聲吩咐道:“繼續找,一日找不到,邵副隊你就槍斃一個,如果一直都找不到,安全艙裏的所有幸存者……”


    “一個也別想活。”


    他可不是溫瑤。


    她願意給他們生命。


    而他就隻想,讓這群拋下她的人……全部都死無葬身之地。


    ……


    在海上漂浮七天七夜溫瑤沒有感到絕望,與那麽多千奇百怪的海怪們廝殺溫瑤沒有感到絕望,好不容易看到艘航船,最後眼睜睜看著那航船揚長而去,她也沒有感到絕望……


    真正讓她開始有些絕望的是,洛旋星的情況突然急劇惡化。


    小浮艙上沒有任何專業的醫療設備,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沒有被很好地包紮,這會通身上下已經沒有多少血色了,若不是那極其微弱的唿吸,任誰都會覺得躺在那裏的是一具屍體。


    天上的濃雲又聚攏了過來,簌簌雨滴順著破損的天窗砸了進來。


    溫瑤雙膝跪在地上,渾身都濕噠噠的。


    她用手推了推洛旋星的肩膀,探了探對方近乎微弱的唿吸:“你堅持住,我們會等到救援的。”


    “……”


    見人久久不應,風雨海浪中,溫瑤微紅的眼眶忍不住濕潤,聲音悲戚而壓抑地喊了聲:“姐姐……”


    “你別死。”


    可眼前的女孩卻蒼白著臉色,整個人奄奄一息的,仍然沒有太多的反應。


    溫瑤沒了辦法,隻能再度起身,將漂浮小艙上的所有的東西全都從艙門推了出去。


    重量得以減輕後,她再次操控著海浪推著她們往輪船離去的方向而去,做最後的孤注一擲。


    碩大的雨滴落下,打在溫瑤的眉宇眼睫。


    她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什麽壓著,有千斤重……


    或許是靈元的能量過度消耗,亦或是思緒極度緊繃,她感覺自己好像出現了什麽幻覺。


    耳邊的波濤浪湧不複,雨聲嘩然銷匿,取而代之地是一張張模糊得看不清麵龐的人臉,以及一些嘈雜又清晰的聲音:


    “如果感到困難,那就迎難而上……”


    “你就是那璀璨的明月,你甚至都不用做什麽,你隻是存在,就已經照亮了很多塵埃……”


    “那你知道,送一枝玫瑰花的寓意是什麽嗎?”


    “是情有獨鍾的意思……”


    她突然地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她想她以前獨自在茫茫大雪中,被喪屍咬得遍體鱗傷都能活下來,現在有人陪著她,有人護著她,還有人喜歡她,她不能就這麽輕易死去……


    她要死了,不止洛旋星,季明塵怎麽辦?


    他不是傷還沒好嗎?


    他會被沈逸川殺死的……


    她不能死……


    不到最後一刻,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能動放棄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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