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大朝會上。
“宋璃乃是逆賊，聖人留她一命已是無尚恩德，怎可保留其應天昉之職，且還恢複她的公主封號。”承恩伯一番陳詞，“此女心機深重，手段狠厲，若是繼續留在朝中必成禍患。”
聖人端坐高堂並不開口，薑雯此時出列一步下拜，“聖人，微臣有話說。”朝臣們看向薑雯，薑雯聽見聖人說了個準字便接著開口道，“承恩伯久居京中，下官初來乍到便想請教承恩伯，應天昉副指揮也就是前主事宋璃，此人在京中聲名如何？”
承恩伯微微蹙眉，輕嗤一聲笑道，“便是京中誰家小兒啼哭不止也是要搬出她的名號來。”
薑雯又道，“所以京中盛傳宋璃此人手段狠厲，為人狡詐，可是如此？”承恩伯點了點頭，“自然如此。”
薑雯抬起頭看向承恩伯，“那可曾傳過應天昉辦錯過冤假錯案？害無辜者性命叫犯罪者逍遙法外？”
承恩伯愣了愣，薑雯邁進一步，“有，還是沒有？”
承恩伯抿抿唇，“未曾。”
“除去京中，便放眼整個東陵。大召水患時應天昉協助治水，彼時時任離洲同知的現工部侍郎陸沉陸大人，曾著《大召治水篇》送到了大召，
但因陸大人未曾表明身份，這篇治水並未受到重視，後來是宋璃發現了這篇文章並細細打磨加以推行，再之後治水篇起效，陸大人獻策有功還做了離洲的知州。”薑雯眼神直白，“聽說大召百姓至今仍為陸大人與宋璃掛祈福的經幡。”
承恩伯哂笑一聲，“那也是陸大人的才能出眾。宋璃那時候不過十五六歲的黃毛丫頭，運氣好些罷了。”
薑雯輕笑了一聲，繼續道，“那便說些近時的吧，去歲彼時還是大理寺少卿的蕭執蕭大人遠赴離洲查辦女子失蹤案，
但因宋璃提供線索協助查案，此案案情才得以偵破離洲知府拐賣女子培養間人十餘年。被解救的女娘們聯名讚頌宋璃的錦書如今還收藏在應天昉。”
薑雯沒有停歇，“拐賣案剛結束宋璃便前往蜀中查出邪教作亂，又在蜀中地龍之災時及時作出安排保全了諸多百姓，悅山縣丞胡傑勝，綿裏縣令胡傑琦並東川縣令許楊的文書中多次提及宋璃應對及時避免了更多的傷亡。”
她轉過身麵向聖人，“微臣不知這樣一個人，究竟如何便成為了禍患。”
大殿上一時寂靜無聲，半晌後承恩伯道，“聽聞薑大人出自東升書院。”薑雯仍是作揖姿態，她道，“正是。”
“你與宋璃是師姐妹，自來有幾分情義。”承恩伯笑了笑，“薑大人尚年少，殊不知這人可不能光看表麵，她做在民間博得好名聲難道便不是別有所圖了嗎？”
薑雯直起身臉色冷了下來，“承恩伯為東陵曾立下汗馬功勞，於此，下官深感敬佩。”她掃了一眼大殿中的官員，“但我東升書院自成立以來，秉持的便是扶倒懸之危，救累卵之急，持正清明四個字是東升學子銘記於心絕不敢忘的信念。”
薑雯眼中含著薄怒，“承恩伯一句私交便想辱沒我東升學子嗎？”她迴身朝女帝跪下，“微臣與宋璃大人不但是同門師姐妹，更是同為聖人的臣子。我們入朝為官，為的是追隨聖人為東陵開萬世太平，聖人明鑒。”
此時不少出身東升書院的官員皆出列下拜，“臣等承襲東升意誌，追隨聖人，願為東陵鞠躬盡瘁，絕無結黨營私之舉。聖人明鑒。”
承恩伯額頭滲出冷汗，他望向女帝，女帝麵色冷了幾分，“承恩伯失言了。”
“老臣失言，請聖人恕罪。”承恩伯當即跪下告罪。
半晌過後，薑雯跪在殿中繼續道，“是......宋璃的身世固然牽扯甚大，但她的出身她自己也無法決定。
微臣以為，在世為人，不當隻看她生在誰家，更該看她由誰教養，她說了什麽，又做什麽了。
宋璃大人自幼追隨聖人，又經溫大儒教養，接手應天昉後她更是屢建奇功，聖人體恤戰後婦孺而籌建的勤義堂，她亦是事必躬親，組織世家貴女前去講學。”
薑雯深深吸了口氣又歎了一聲，“師姐曾經常說，做女子難，要做女官更加不易，但聖人已經為我們開辟了一條路，而如何走好這條路，便要靠我們自己。我們雖為女子，但也同樣想為東陵盡自己綿薄之力。”
“承恩伯，您說我們這條路，可走得？”
聖人聽罷眸色微動，片刻後她擺擺手，“都起來吧。”
女帝正了正身體，“宋璃雖是宋帝長女，但她亦是受朕教導長大。她能力如何想來不必朕多言，如今東陵正是用人之際，這般賢才怎可因出身便將其埋沒。行了，今日的事便到此吧。往後此事不必再提了。散朝。”
“臣等恭送聖人。”
退出大殿後承恩伯先行快步離開了，薑雯挺直了背脊每一步都走的很穩，一直到宮道上溫琅來到近前笑道，“薑大人今日好生威武。”
薑雯泄了口氣大口喘息著拍著胸前，“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路過的蕭鴻煊也不禁笑道，“後生可畏。”
薑雯忍不住撇撇嘴朝二人行禮，“二位大人莫要打趣下官了。”蕭鴻煊倒是有些好奇，“你這樣害怕，怎麽還要為她出頭。”
薑雯緩過勁來，眼神也變得沉靜，“不論師姐究竟是什麽人，我隻知道她是心係東陵百姓的好官。”她迎上蕭鴻煊的眼神，“下官入朝是因為相信聖人，而聖人她相信師姐。”
蕭鴻煊不禁打量起薑雯，這孩子倒不光隻有才學。“你做的很好。那麽，便一直如此追隨聖人吧。”
薑雯這一遭申辯讓反對派暫時歇了動靜，陸天音迴到泰陽殿後也算鬆了口氣。待到蕭鴻煊與莊親王覲見時她已經心情好了許多。
“有這薑雯一鬧，右相一派當是能安靜些時日了。”莊親王歎了口氣，“聖人，宋璃當真是宋帝的長女？”
陸天音點了點頭，“是。朕第一迴見到她時她才七歲。”莊親王笑了一聲，“您也瞞的太好了。”
陸天音擺擺手，“這孩子從小就很聰慧，學本事也吃的了苦。她雖前朝餘孽，但或許朕比她的親人更了解她。”
莊親王有些不明所以，“可.....她的身份如此，那她與令儀便.....”
“我那兒子什麽性子您還不知道麽？他認準的事從來便沒有迴頭的。”蕭鴻煊淡淡開口。
“那你便如此由著他？”莊親王蹙著眉，他又看向陸天音，“聖人當初便不該默許他們二人的事。”
“二哥，有些緣分啊.....是天定的。”陸天音無奈的笑了笑。“我已經給令儀與宋璃傳了信要他們一個月內返迴東陵。屆時宋璃會接受冊封入宮謝恩。”她看向蕭鴻煊，“江家那邊.....鴻煊你多留意些。”
“臣領旨。”
離開宮門蕭鴻煊與莊親王一道上了馬車，“冊封宋璃的事可是你的主意？”蕭鴻煊不置可否。
“你可還記得，當初天生鬼眼招致災禍逼的她小小年紀吃夠苦頭的可是你啊......”莊親王再一次皺眉。
“聖人要保宋璃，那麽封她為公主便是最好的辦法。宋璃這樣一個人，她若與旁人在一起如何叫人安心？”
莊親王愣了愣，“你要監視她？”蕭鴻煊笑了笑，“有令儀在，她便會三思而後行。而我也不必做那棒打鴛鴦的父親。豈不一舉三得？”
莊親王嗤笑了一聲，“真是老狐狸。”蕭鴻煊理了理衣袖，“事情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不如順勢而為。”
“宋璃乃是逆賊，聖人留她一命已是無尚恩德，怎可保留其應天昉之職，且還恢複她的公主封號。”承恩伯一番陳詞，“此女心機深重，手段狠厲，若是繼續留在朝中必成禍患。”
聖人端坐高堂並不開口，薑雯此時出列一步下拜，“聖人，微臣有話說。”朝臣們看向薑雯，薑雯聽見聖人說了個準字便接著開口道，“承恩伯久居京中，下官初來乍到便想請教承恩伯，應天昉副指揮也就是前主事宋璃，此人在京中聲名如何？”
承恩伯微微蹙眉，輕嗤一聲笑道，“便是京中誰家小兒啼哭不止也是要搬出她的名號來。”
薑雯又道，“所以京中盛傳宋璃此人手段狠厲，為人狡詐，可是如此？”承恩伯點了點頭，“自然如此。”
薑雯抬起頭看向承恩伯，“那可曾傳過應天昉辦錯過冤假錯案？害無辜者性命叫犯罪者逍遙法外？”
承恩伯愣了愣，薑雯邁進一步，“有，還是沒有？”
承恩伯抿抿唇，“未曾。”
“除去京中，便放眼整個東陵。大召水患時應天昉協助治水，彼時時任離洲同知的現工部侍郎陸沉陸大人，曾著《大召治水篇》送到了大召，
但因陸大人未曾表明身份，這篇治水並未受到重視，後來是宋璃發現了這篇文章並細細打磨加以推行，再之後治水篇起效，陸大人獻策有功還做了離洲的知州。”薑雯眼神直白，“聽說大召百姓至今仍為陸大人與宋璃掛祈福的經幡。”
承恩伯哂笑一聲，“那也是陸大人的才能出眾。宋璃那時候不過十五六歲的黃毛丫頭，運氣好些罷了。”
薑雯輕笑了一聲，繼續道，“那便說些近時的吧，去歲彼時還是大理寺少卿的蕭執蕭大人遠赴離洲查辦女子失蹤案，
但因宋璃提供線索協助查案，此案案情才得以偵破離洲知府拐賣女子培養間人十餘年。被解救的女娘們聯名讚頌宋璃的錦書如今還收藏在應天昉。”
薑雯沒有停歇，“拐賣案剛結束宋璃便前往蜀中查出邪教作亂，又在蜀中地龍之災時及時作出安排保全了諸多百姓，悅山縣丞胡傑勝，綿裏縣令胡傑琦並東川縣令許楊的文書中多次提及宋璃應對及時避免了更多的傷亡。”
她轉過身麵向聖人，“微臣不知這樣一個人，究竟如何便成為了禍患。”
大殿上一時寂靜無聲，半晌後承恩伯道，“聽聞薑大人出自東升書院。”薑雯仍是作揖姿態，她道，“正是。”
“你與宋璃是師姐妹，自來有幾分情義。”承恩伯笑了笑，“薑大人尚年少，殊不知這人可不能光看表麵，她做在民間博得好名聲難道便不是別有所圖了嗎？”
薑雯直起身臉色冷了下來，“承恩伯為東陵曾立下汗馬功勞，於此，下官深感敬佩。”她掃了一眼大殿中的官員，“但我東升書院自成立以來，秉持的便是扶倒懸之危，救累卵之急，持正清明四個字是東升學子銘記於心絕不敢忘的信念。”
薑雯眼中含著薄怒，“承恩伯一句私交便想辱沒我東升學子嗎？”她迴身朝女帝跪下，“微臣與宋璃大人不但是同門師姐妹，更是同為聖人的臣子。我們入朝為官，為的是追隨聖人為東陵開萬世太平，聖人明鑒。”
此時不少出身東升書院的官員皆出列下拜，“臣等承襲東升意誌，追隨聖人，願為東陵鞠躬盡瘁，絕無結黨營私之舉。聖人明鑒。”
承恩伯額頭滲出冷汗，他望向女帝，女帝麵色冷了幾分，“承恩伯失言了。”
“老臣失言，請聖人恕罪。”承恩伯當即跪下告罪。
半晌過後，薑雯跪在殿中繼續道，“是......宋璃的身世固然牽扯甚大，但她的出身她自己也無法決定。
微臣以為，在世為人，不當隻看她生在誰家，更該看她由誰教養，她說了什麽，又做什麽了。
宋璃大人自幼追隨聖人，又經溫大儒教養，接手應天昉後她更是屢建奇功，聖人體恤戰後婦孺而籌建的勤義堂，她亦是事必躬親，組織世家貴女前去講學。”
薑雯深深吸了口氣又歎了一聲，“師姐曾經常說，做女子難，要做女官更加不易，但聖人已經為我們開辟了一條路，而如何走好這條路，便要靠我們自己。我們雖為女子，但也同樣想為東陵盡自己綿薄之力。”
“承恩伯，您說我們這條路，可走得？”
聖人聽罷眸色微動，片刻後她擺擺手，“都起來吧。”
女帝正了正身體，“宋璃雖是宋帝長女，但她亦是受朕教導長大。她能力如何想來不必朕多言，如今東陵正是用人之際，這般賢才怎可因出身便將其埋沒。行了，今日的事便到此吧。往後此事不必再提了。散朝。”
“臣等恭送聖人。”
退出大殿後承恩伯先行快步離開了，薑雯挺直了背脊每一步都走的很穩，一直到宮道上溫琅來到近前笑道，“薑大人今日好生威武。”
薑雯泄了口氣大口喘息著拍著胸前，“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路過的蕭鴻煊也不禁笑道，“後生可畏。”
薑雯忍不住撇撇嘴朝二人行禮，“二位大人莫要打趣下官了。”蕭鴻煊倒是有些好奇，“你這樣害怕，怎麽還要為她出頭。”
薑雯緩過勁來，眼神也變得沉靜，“不論師姐究竟是什麽人，我隻知道她是心係東陵百姓的好官。”她迎上蕭鴻煊的眼神，“下官入朝是因為相信聖人，而聖人她相信師姐。”
蕭鴻煊不禁打量起薑雯，這孩子倒不光隻有才學。“你做的很好。那麽，便一直如此追隨聖人吧。”
薑雯這一遭申辯讓反對派暫時歇了動靜，陸天音迴到泰陽殿後也算鬆了口氣。待到蕭鴻煊與莊親王覲見時她已經心情好了許多。
“有這薑雯一鬧，右相一派當是能安靜些時日了。”莊親王歎了口氣，“聖人，宋璃當真是宋帝的長女？”
陸天音點了點頭，“是。朕第一迴見到她時她才七歲。”莊親王笑了一聲，“您也瞞的太好了。”
陸天音擺擺手，“這孩子從小就很聰慧，學本事也吃的了苦。她雖前朝餘孽，但或許朕比她的親人更了解她。”
莊親王有些不明所以，“可.....她的身份如此，那她與令儀便.....”
“我那兒子什麽性子您還不知道麽？他認準的事從來便沒有迴頭的。”蕭鴻煊淡淡開口。
“那你便如此由著他？”莊親王蹙著眉，他又看向陸天音，“聖人當初便不該默許他們二人的事。”
“二哥，有些緣分啊.....是天定的。”陸天音無奈的笑了笑。“我已經給令儀與宋璃傳了信要他們一個月內返迴東陵。屆時宋璃會接受冊封入宮謝恩。”她看向蕭鴻煊，“江家那邊.....鴻煊你多留意些。”
“臣領旨。”
離開宮門蕭鴻煊與莊親王一道上了馬車，“冊封宋璃的事可是你的主意？”蕭鴻煊不置可否。
“你可還記得，當初天生鬼眼招致災禍逼的她小小年紀吃夠苦頭的可是你啊......”莊親王再一次皺眉。
“聖人要保宋璃，那麽封她為公主便是最好的辦法。宋璃這樣一個人，她若與旁人在一起如何叫人安心？”
莊親王愣了愣，“你要監視她？”蕭鴻煊笑了笑，“有令儀在，她便會三思而後行。而我也不必做那棒打鴛鴦的父親。豈不一舉三得？”
莊親王嗤笑了一聲，“真是老狐狸。”蕭鴻煊理了理衣袖，“事情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不如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