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在應天昉自己的書房中獨自坐了許久,直到蕭執等人都迴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才麵露焦急的去了議事廳。


    “聖人有何指示?”江離問。


    “聖人將這案子交由應天昉與大理寺同審。餘誠明日將在市口受五十杖刑以儆效尤。”蕭執摘下麵具捏了捏眉心。


    江離蹙著眉,“杖刑之後將餘誠曹欣都弄到應天昉來審吧,餘誠這般戲耍我,總要叫他知曉我們應天昉不是好招惹的。”


    溫瑤聞言看向江離沒有出聲,元懷瑾想了想搖搖頭,“大理寺今日才出了翻供一事,我們若明日便將人弄走,這不是在打劉大人的臉嗎?”


    江離愣了愣泄了口氣,半晌後又道,“那便將顧長衛提到應天昉來,雖然他和落星關的案子究竟有什麽關係我們暫時還未查到,


    但他畢竟是將軍府的管事,想必大理寺也會樂意我們替他們接手這個燙手的山芋。”


    “你今日去將軍府見過顧長衛與曹欣了。”溫瑤突然出聲,江離朝溫瑤看過去,點了點頭,“我將爰爰支開單獨見了曹欣,但她始終不肯說血書的下落。”


    “將軍府搜了嗎?”溫瑤一邊詢問,一邊仔細觀察江離的神色。


    江離眉頭蹙起,看起來很頭疼,“怎麽可能。且不說我們與爰爰的交情,便隻說顧老將軍戎馬一生戰功無數,顧家幾位少將全都埋骨沙場,這將軍府怎麽搜?”


    溫瑤也皺起眉頭,“這不像你往日行事之風。”如果是過去的江離,就算這事發生在溫家,她也會帶人將溫家搜個底朝天。


    江離自嘲的笑了笑,仰頭靠上椅背,“我確實心軟了......”


    她正色道,“可是阿瑤,你我都明白即便顧長衛與此案有關聯,將軍府也不可能真的牽扯其中。


    我不能為了交差便折辱顧家門楣,那是四柄長戟守國門的顧家啊.....應天昉若為查案連這樣的人家也不再顧及,是要遭天譴的。”


    溫瑤眸光閃了閃,輕輕唿出口氣,“罷了.....你說得對。”


    蕭執與元懷瑾看著溫瑤與江離,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江離鬆了口氣,“雖然不能明著搜查將軍府,但我們可以通過爰爰私下去將軍府找東西。今日事發突然,我從她府中將顧長衛帶走時爰爰眼睛都氣紅了..........”


    說著,江離唿出口濁氣起身,“我答應了她會給她一個解釋,也正好借此向她提出搜查將軍府的事。”


    溫瑤點點頭,“我同你一道去。”江離頷首,“嗯,那我們走吧。”蕭執跟著起了身,“那我同奉玉去大理寺見見餘誠與曹欣。”


    溫瑤走在最後拉了拉元懷瑾的袖子,“想辦法給曹欣遞消息,告訴她若想活命,便不要在大理寺提到任何與血書有關的事。”


    元懷瑾看著溫瑤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但還是快速的點了點頭然後抬步追上蕭執。


    溫瑤今日在天守閣已經想明白了落星關的事,昭華帝姬,落星關,被篡改的聖旨,陸家起事。隻要將這幾個關鍵詞聯係起來,那麽這起案件的答案幾乎是唿之欲出的。


    先帝的醜聞一旦暴露,那麽東陵很可能會再一次陷入動蕩之中。溫瑤想要遮掩篡改聖旨一事,但卻並沒有迫切的想要除掉曹欣與餘誠。若是他們願意在這件事上妥協,她是樂意保全他們性命的。


    溫瑤從未自詡自己是良善之輩,可她也並非是大奸大惡之人。她深知落星關的幸存者是無辜的,已經造成的傷害不可逆轉,若有可能,她也希望死者安息,生者繼續好好生活。


    去將軍府的路上,溫瑤心裏盤算著要以什麽樣的籌碼打動曹欣才能封住她的口。江離看她一直低著頭發愣,不由的出聲提醒,“阿瑤,將軍府到了。”


    溫瑤收迴心緒,吐出一口氣,“進去吧。”


    顧爰爰在府中等了大半日終於等到了江離與溫瑤,她沒有氣急敗壞的指責,也沒有撒嬌撒潑的哭訴,她隻是麵目沉靜的看著溫瑤與江離,隨後開口道,“你們早就在暗中調查長衛叔了,是嗎?”


    江離對上顧爰爰的眼睛,那勉強維持的冷靜麵容之下,是她眼中難掩的受傷。江離咽了咽,“是。”


    顧爰爰嗤笑了一聲,“江大人與溫大人不愧是應天昉的大人,竟是一絲一毫都沒叫我看出來。”


    溫瑤歎了口氣,“便是知曉你會如此,才不想叫你在科舉中分心。”江離上前去握顧爰爰的手,卻被她躲開。


    “餘誠今日翻供的事想必你已經聽說了,這案子如今牽扯太大,我們也沒了轉圜的餘地。但你放心,明日我一定會想辦法將顧掌事交接去應天昉由我來審。


    我們壓了這樣久都沒有上門來拿人是為了誰?你可真是個小沒良心的。”江離再一次伸手去牽顧爰爰,柔著聲音哄她。


    這一次顧爰爰沒有躲開,觸及江離溫熱的掌心,顧爰爰瞬間紅了眼睛,她含著淚撇嘴,“我氣的難道是你們要審長衛叔嗎?我氣的分明是你們瞞了我這樣久!”


    顧爰爰越想越委屈,她知道應天昉辦差不易,也聽江離與溫瑤吐槽過右相一黨總在等著她們出差錯。如果江離早些告訴她,她一定會想辦法勸顧長衛將他知道的都交代出來。


    “你們若一早告知我,我是可以勸著長衛叔招供的!”顧爰爰委屈的哭出來,“你都不知道我今日多害怕....應天昉帶著執事登門,哪一樁不是抄家的大事?”


    江離抬手給顧爰爰擦眼淚,“這一遭是做給聖人與右相一黨看的。雖許多人知曉你我私交甚好,可結下那般情義時我還隻是江離。”


    江離輕聲解釋著,“爰爰,江離可以同你是好友,可應天昉的澤爾若不能同將軍府是好友。往後你入朝當差,差事上許多事情也許避諱著我們。”


    顧爰爰吸了吸鼻子,心裏的委屈總算卸去了大半,“我可以不問案子的事,可我想知道,長衛叔會出事嗎?”


    溫瑤向她保證,“以目前案件線索來看,他並不是人犯而是人證,你放心,我們隻是想得到他的線索,應天昉一定會保證他的安危。”


    聽了溫瑤的話,顧爰爰總算鬆了口氣,她僵硬的脊背也鬆了兩分,“你們還沒用晚膳吧?要不先用飯吧,我都有些餓了.....”


    江離失笑,跟著鬆了口氣,“那叫人擺飯吧,我今日可是被那餘誠氣的滴水未進。”


    用飯時顧爰爰還是忍不住問了餘誠的事,江離挑眉,“不是說不問嗎?”顧爰爰撇嘴,“那你挑能說的說說還不行嗎?”


    江離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將餘誠夜刺莊親王府隨後又投案自首以及當堂翻供的事簡單的講了講。


    顧爰爰聽得驚詫異常,她等著圓圓的眼睛小聲驚唿,“這餘誠可真膽大啊.....他折騰這麽一出就不怕聖人一氣之下直接砍了他的腦袋嗎?”


    溫瑤輕笑,“他不但膽子大,人也極其聰明。他將主意打在了公審之上,如今聖人便是再生氣也不能輕易要了他的命。”


    顧爰爰扒著飯,不禁感歎道,“你們也好生厲害,這樣短的時間就查到了曹娘子與長衛叔。”


    溫瑤借機提起搜證之事,“說來還有一件事想要爰爰相助。”顧爰爰點頭,“阿瑤姐姐說罷,隻要我能做到。”


    江離與溫瑤對視一眼,後者繼續開口,“今日上門拿人,我們本該搜查將軍府,但顧家為東陵付出良多,我們自然不能冒犯。然顧掌事與曹欣或許還有案件相關的證物在你府中,因此我們想私下查一查他們二人的住處。可以嗎?”


    顧爰爰眨眨眼,“自然是可以的。一會兒用完飯我就帶你們去找找。落星關的案子......會與將軍府有關嗎?”


    江離與溫瑤皆是搖頭,“此事應該隻與顧掌事一人有關,你祖父想必全然不知情。”江離想了想又再解釋的詳細些,


    “顧家從你祖父起便駐守漠北至今已經四十餘年,不論是顧家嫡係還是旁支,都不曾有人與北境扯上關係,唯獨顧掌事曾在落星關做過斥候。倘若你祖父早便知曉這些,他們或許便不必等到如今了。”


    顧爰爰後知後覺的緩緩點頭,“.....可這樣大的事,他應該早些告訴祖父的。”


    江離暗自感歎,顧長衛正是為了保護將軍府才從未透露過此事。這可是可能會招來滅頂之災的秘密啊.....


    晚飯後江離與溫瑤搜查了曹欣與顧長衛的住處,血書自然沒有被找到,倒是搜到了一些二人來往的信件。


    溫瑤並不失落,她料想曹欣不會傻到將血書藏在將軍府,顧長衛也不會讓她這樣做。今夜搜證與其說是尋找血書,倒不如說是她對江離的試探。她想知道曹欣是否已經將血書的下落告訴了江離。


    江離表現如常,看不出什麽端倪。溫瑤一時拿不住,最終隻得同江離一道離開了將軍府。出了將軍府江離見到了蕭執與元懷瑾,溫瑤朝江離道,“我要迴應天昉再翻翻卷宗,你們先迴去吧。”


    江離沒有阻攔,“明日一早餘誠還要行刑,你別忙的太晚。”溫瑤點了點頭,隨後跨上馬跟元懷瑾一道走了。


    看著溫瑤與元懷瑾走遠,蕭執朝江離道,“你同我來。”蕭執帶著江離去了蕭府,今日長公主與蕭鴻煊歇在了公主府並不在府中。


    兩個人悄悄翻進了蕭執的院子,這是江離第一次進入蕭執的臥房,但二人顯然生不出什麽旖旎的心思。


    “東西到手了嗎?”蕭執徑直問道。


    江離點了點頭,隨後背過身解開前襟,從貼身的小衣裏取出了一塊長巾。江離捏著布巾手在顫抖,“令儀.....”江離臉色很差,壓抑了一日的疲憊、惶恐與心痛在這一刻洶湧而來。


    蕭執伸手緩緩結果布巾,一滴眼淚砸在了他的手背上。蕭執上前將人抱了抱,“你坐下緩一緩。聽話。”


    江離木訥的被蕭執安置在桌旁坐下,她腦子裏迴想起血書上的字字句句,身體顫抖的越發厲害,喉頭泛起的腥甜之氣,拚了命的想要竄出來。


    蕭執深唿吸一番,隨後展開了血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她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六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六州並收藏重生之她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