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義教的總壇並不算大,但斷壁殘垣清理起來並不簡單,查宛兒看著不禁朝月無異歎惜,“可惜我的符侍在這兒用不了,不然也不必這麽折騰了。”月無異捏捏她的臉頰沒有說話。


    蕭執帶著人清理主殿,江離則帶著人清理藏書室。一直到晚霞映紅天邊,一行人才停下手。


    “將這些東西都送迴應天昉去,”蕭執看著空地上的各式證物,“今夜值守此地的人都安排好了嗎?”


    “都已經安排好了大人。”執事答道。


    蕭執迴身尋找江離的身影,見她正與查宛兒在一處說話。他走到江離身邊,江離見他過來,開口道,“師父說今夜便在這院子裏招魂。”


    蕭執曾經在京兆府見過江離招魂,“就像你在新娘案時那般?”江離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也沒見過師父招魂。”


    “你們先迴去休整吧,晚些將那屍體帶迴來。這裏有我看著,阿離再替我備些東西來。”查宛兒看了看天色,“三碗生白米,再帶幾炷香。去吧。”


    江離領命沒有多耽擱,蕭執不知道她們究竟要做什麽,但也乖乖的跟著江離走了。待他們走了,月無異帶著人點起了火把將整個院落照亮。


    “我休息一會兒,阿離來了再喊我。”查宛兒今日超度了亡者,晚上又要招魂,她得歇歇養養精神。月無異揉了揉她的耳垂,“這裏靈氣稀薄不比原來,你別太逞強。”


    查宛兒點點頭,隨後找了個廊下盤腿打坐,這一坐就坐到了月升中天。


    江離返迴統義教時除了蕭執還帶來了溫瑤,溫瑤處理完綿裏的事情便趕來了廣安,她擬好了告示,這告示蕭執看過,明日便要在蜀中公示了。


    溫瑤見到月無異恭敬行禮,“月師父,許久不見您可一切安好?”月無異頷首,“是阿瑤啊,幾年不見阿瑤也長大了。我們一切都好。”


    “查師父呢?”溫瑤迴身看了看。月無異抬手指了指,“她在休息,我這就去喊她。”


    月無異喊醒查宛兒,查宛兒睜開眼緩了好一會兒,“阿異.....我夢見師父師兄了......”月無異蹲下身輕輕抱了抱她,“阿離他們迴來了。溫瑤也來了。”


    查宛兒唿出口氣打起精神,“嗯。”她起身跟著月無異走到幾個小輩麵前笑著開口,“小阿瑤,許久不見了。”


    溫瑤眼睛亮了亮,“師父這些年去哪兒了?也不去離洲看看我們。”查宛兒捏了捏她的臉,“我們四處轉了轉,一晃眼你們都這麽大了。”


    江離偷笑,也就師父還能捏溫瑤的臉。“師父,東西我都備好了。”查宛兒鬆開手,“阿瑤與阿離留下,其餘人讓他們都撤到廊下去吧。”


    蕭執聞言便道,“師母,令儀想留下。”查宛兒搖了搖頭,“你做了許久大理寺少卿,身上正氣太強,容易驚了鬼魂。”


    江離點點頭,“再說你沒有鬼眼,即便招來了什麽東西你也看不見。”蕭執抿了抿唇,“那我出去等你們。阿離,注意安全。”


    江離笑著應下,“有師父在呢,放心吧。”月無異看了看蕭執,“我們走吧。”


    密室中發現的屍體被擺在了院子的正中心,待人都撤走,查宛兒指揮溫瑤與江離布置了一個簡單的小陣法,三碗生米一字排在屍體之前,查宛兒合掌,掌心中夾著三炷香。


    查宛兒低聲念了句咒,香便燃了起來。她將香依次插入碗中,隨後端正盤坐再一次念起經咒。


    圓月當空,夏夜微風習習,蕭執遠遠看著不敢放鬆警惕。風漸漸大了一些,停靠在樹下的馬匹發出陣陣嘶鳴之聲。


    蕭執看了眼月亮,卻見月亮已經隱入雲中。“師父,您見過鬼嗎?”月無異抱著手臂倚在石像上,“見過幾迴。”


    “鬼......是什麽樣的?”蕭執又問。


    月無異動了動身子,“不發怒時看起來與常人並無不同。”不過這個世界的鬼魂與他們原先的世界並不相同,月無異笑了笑,“放心吧。鬼魂想要傷人並不容易。”


    蕭執點點頭,“我有個表妹,她也是天生鬼眼,少時她就見過幾迴,但也未曾受過什麽傷害。”


    月無異知道蕭執說的是誰,“你姨母帶我們見過你的表妹,是安寧公主吧?”蕭執點頭,“正是。”


    許久之後,院子裏傳來了江離的聲音,蕭執聞聲趕忙應著聲跑過去,月無異跟上腳步來到查宛兒身邊,“如何?”


    查宛兒卻是搖了搖頭,“沒來。”月無異倒並沒有多驚訝,他略略思索了一番,“看樣子應該是已經消散了。”


    江離與溫瑤都有些泄氣,亡魂散了就隻能用別的方法查了。“搜證的事明日便由阿瑤來主持吧,我打算審審統義教的人。”江離朝蕭執提議,蕭執應下,“將瑟文與奉玉都調迴來吧,蟲卵的排查也不能耽擱下去了。”


    查宛兒見幾個小孩兒辦起案子有模有樣,露出笑來,“蜀中人口這樣多,你們這樣查蟲卵太慢了。”


    月無異也開口道,“先讓瑟文配一副驅蟲的藥,將藥投入蜀中各地的水井吧。”蕭執等人聽完都不禁愣了愣。


    溫瑤霎時來了精神,“妙哉!”蕭執覺得此法雖然便捷,但似乎有些過於激進。“向整個蜀中投藥非同小可......”


    查宛兒不大在意的拍了拍蕭執的肩,“不必作繭自縛,一副驅蟲藥罷了。我原來還請全城的人喝過符水呢。便是宮裏的人也沒逃得過。”


    月無異笑了笑,“比起排查蜀中的受害者,你們還是盡快找到其他的蟲卵更為要緊些。那東西若是擴散到蜀中之外的地方,可就當真難辦了。”


    蕭執想著事已至此也隻能默許了這個辦法,“我會將這案子目前的所有情況送迴京都,對了,溫家的消息也已經送來了,隻是我還未來得及查看。我們先迴官驛吧。”


    江離吩咐人收拾殘局駐守統義教,隨後一行人騎上馬迴了城。


    迴到驛館後查宛兒與月無異先行走了,留下溫瑤與江離一道去了蕭執房中。蕭執一邊命人備飯菜,一邊取了密函來。


    三人將密函仔仔細細看了幾遍,好半晌沒有人出聲。江離腦子裏一片混亂,她捏著自己的掌心始終沒有鬆開。


    最終還是溫瑤先開了口,“得立即傳信給瑟文,讓他將黃嵩的家眷控製起來。”蕭執臉色也嚴肅,“蜀中的知州是黃嵩的表叔,你們覺得這人可會知曉什麽?”


    溫瑤不敢確定,她看了眼沉默的江離繼續開口,“黃嵩在悅山做了四年縣令了,若我沒有記錯,當初他是從中州調來的。”


    蕭執想著密函中的信息,心中一陣膽寒。悅山縣令黃嵩,因為邪教大開方便之門而遭到王生刺殺。


    驗屍時瑟文在他身上發現的刺青經查實卻是前朝廣昌王門徒的刺青,廣昌王是前朝宋帝的親弟弟,傳聞他曾經門徒無數,但親信卻並不多。溫廷昀的冊子裏記載著,廣昌王親信身上皆刺了這個刺青。


    “想不到竟然還有漏網之魚......此事必須盡快稟報聖人定奪,溫瑤,你盡快查實黃嵩是由誰調派來悅山的,他的家人確實也該監察起來。”蕭執有些頭疼起來,“宋家人已經沒剩下什麽人了,黃嵩的事會不會隻是巧合?”


    溫瑤想了想,“不好說,可他身份特殊不得不查。但如果他背後還有其他人,那麽他與統義教勾結......隻怕另有所圖。”


    江離想起在離洲時徐征曾對她說過,宋家除了她還有別的人活著,他既然敢以此作為籌碼,那麽活下來的宋家人必定不是什麽普通皇親旁支.....那人會是廣昌王嗎?


    這件事江離沒打算告訴蕭執等人,如果女帝知道宋家還有人活著,那麽她的處境隻會更加艱難。


    “黃嵩要查,但不可鬧出太大的動靜。我們如今都不知道這黃嵩究竟是巧合還是背後另有所謀,此事絕對不能打草驚蛇。”江離終於出了聲。“我去悅山查黃家,令儀,統義教的事由你來審吧。”


    蕭執原本想自己去悅山,卻聽江離又道,“前朝的卷宗我比你熟悉,由我去更合適。”蕭執想了想確實如此,他點了點頭,“好,另外再派人監視知州齊峰。你去悅山也要當心些,萬一當真是最差的情況,他們的人隻怕也會有所行動。”


    江離起身,她對上溫瑤的目光,“阿姊還有話?”溫瑤搖了搖頭,“注意安全.....”江離應了聲好,“我先迴去準備,明日一早我就出發去悅山。”


    江離出了蕭執的房間一路往自己房中走,她心中難以平靜,突然有些後悔沒先從徐征那裏問出更多的消息。


    宋家王朝始終如同揮之不去的陰影籠罩著她,她的人生不過短短十八載,可被囚困在這具肉身中裹挾而行的前途卻遙遙望不見終點。


    如果不是十歲那年她漸漸想起自己的前世,或許她早就被絕望逼瘋了。江離推開門邁進黑暗的房中,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響過一聲,她對自己說,“我不是宋昭華,我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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