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來到審訊室,林媽媽此刻已經等在裏麵多時。見到蕭執與三個戴著麵具的人進來林媽媽臉色未變,“我沒什麽可說的,諸位大人不若早些將我正法了吧。”


    江離將一份卷宗遞給蕭執,裏麵是林媽媽的個人資料。“林媽媽勿急,你就不想知道為何二審我們隔了兩日嗎?”


    林媽媽不為所動,“左右我的罪行無可辯駁,但我不過是拐賣未遂,旁的沒什麽可在意的。”


    江離笑出聲,拐賣未遂?她可真敢說啊。她朝蕭執看了一眼,“蕭大人,勞您給林媽媽講一講?”


    蕭執擰著眉開始陳述卷宗上的記載,林媽媽原名淩霜霜,時年三十四歲,十七歲入春江樓做了舞姬,十八歲產下一女,後來取名淩如錦。


    林媽媽聽見女兒的名字臉色白了兩分,“東陵的律法並無連坐之罪,我女兒對我所犯之事毫不知情,大人們一查便知。”


    蕭執放下卷宗,臉色嚴肅,“前些日子我們在新野解救出幾個被拐的女子,後來經問詢得知她們原本有十一人被拐,但被救的隻有六人。據女娘們的口供來看,另五人已經被送去了別的地方,而被送走的人其中便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娘,名字也叫淩如錦。”


    林媽媽如死水般的眸子霎時瞪大,她猛然抬起頭看向蕭執。“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想詐我。”


    江離上前來到林媽媽身邊,她又再取出一份口供,“這是你兄長報官留的卷宗。如何?是你兄長的字跡吧?”


    林媽媽慌亂的將卷宗看了一遍,上麵確實是她兄長的筆記且還蓋著樂平官府的大印,林媽媽看完渾身顫抖起來,“怎...怎麽會這樣....如錦在樂平好好的待著怎麽會被拐的?!”


    江離抱著臂冷眼看林媽媽,林媽媽眼睛濕潤,一邊流淚一邊搖頭。“壞事做多了報應到自己頭上是個什麽感覺?”


    “你們有辦法救她的是不是?”林媽媽哭了一會兒稍稍冷靜了一些,“你們想用我女兒做籌碼讓我招供?”


    蕭執眉目冷肅的站起身,“放肆!用百姓做籌碼?你以為大理寺是什麽地方?不瞞你說,我們已經查出你的女兒被送去了巫溪,可到了巫溪線索便斷了。


    你招與不招,人我們都會救,可你早一日招供,我們便能早一日將人都救出來,那些女娘們才能少受一日罪。”


    林媽媽搖搖頭,“即便我招了供,你們不過是救出幾個人,再往後依然會有拐賣發生,我背後的主子,你們不敢碰。”


    蕭執沉下一口氣,掏出了一枚令牌,“自入大理寺起我便發過誓,為求天理公道,我蕭執萬死不辭。”


    審訊室一時鴉雀無聲,好一會兒後江離也解了自己的令牌置於蕭執的令牌一側,“應天昉聽說過吧。上至深宮下至百官,還沒有什麽人是我不敢碰的。”


    林媽媽愣愣的看著蕭令儀,許久之後露出一個極苦的笑容,“若十八年前也有人像大人們這般,或許我便不會走到今日這田地了。”


    蕭執聽了林媽媽話看了一眼江離,朝她使了個眼色。江離領會其意,“那便請林媽媽從十八年前說起吧。”


    十八年前,這天下還姓宋,彼時東陵已經陷入虛假的繁榮已久,天子坐朝堂卻不顧民生安於享樂。


    流光溢彩的泡沫包裹著已經走向衰亡的王朝,那一觸即破的盛世假象之外,是東陵各地的苛捐雜稅,災禍頻發,便是餓死人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彼時十六歲的淩霜霜為了給哥哥湊上京考試的路費,不得不離開村子去樂平城中一戶人家做婢子。那戶人家有些人脈,在樂平很吃得開。來往皆是達官顯貴,一次宴會中,淩霜霜被出巡離洲治水的欽差副官看中想討她做外室。


    淩霜霜自然不肯,淩家也是讀過書的人家,出來做婢子已是不得已,怎會自輕自賤去做什麽外室,外室,那可是連妾也比不上的低賤。


    何況她一直篤信哥哥能夠在科舉中取得成績入朝為官,一個清白的官員又如何能有一個做外室的妹妹。


    淩霜霜委婉拒絕,起先那家人也未強求,可誰知背地裏卻找機會將人敲暈了直接送到了副官床上。


    淩霜霜失了清白卻仍舊剛毅,她將此事告訴了家人,哥哥還為她寫了訴狀。一紙訴狀送入府衙,淩家沒有等來官府的調查,卻等來了副官的威逼利誘。


    淩家人起先並不妥協,誓要討迴公道。可結果卻是哥哥背上莫須有的罪名入了大牢。一家人幾經伸冤卻求告無門,直到那時淩霜霜才明白什麽叫欲加之罪。


    看著被打斷了一條腿的兄長,淩霜霜認了命。這東陵王朝已經爛透了,無人會在意一個鄉野書生的冤屈,更無人會相信一個窮苦人家的美麗娘子不願攀附達官顯貴。


    人言何其可畏,鋪天的謾罵與鄙夷將淩霜霜逼得無路可走,她想一死了之,但她連死的勇氣也沒有。斷了腿的兄長再也不可能進入仕途,年邁的父母氣的雙雙臥床。


    原來掐滅一個希望是那麽簡單,原來隻需一隻手便能遮住一片天。“就在那時那個副官又一次找到了我,他說他可以替我兄長、父母治病。


    也可以贍養我的家人直至他們百年,而我唯一要做的,便是從此作為他的奴隸,聽他差遣。我無法拒絕他,也不敢拒絕他。”


    淩霜霜原以為她將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但副官卻並沒有將她當做外室,他在淩霜霜身上看到了美貌之外的東西。


    “後來我被安排進了春江樓,開始學習舞技以及作為暗子所需的一應技能。不料一年後我意外有了身孕。


    期初我並不想要這個孩子,我這樣滿身汙穢之人,如何配做母親?春江樓當時不過是個普通的妓坊,那老鴇連一帖墮胎藥也舍不得。但妓坊也有妓坊的法子,”


    她看向江離等人,“可我的孩子命不該絕,即便是燒紅的鐵鉗也沒能要了她的命。”


    溫瑤聽到此處不自覺閉上了眼,她轉過身唿出一口濁氣,江離不敢想象當年淩霜霜的經曆,“所以後來你生下了淩如錦,並將她交由你兄長撫養。”


    林媽媽點點頭,“十六年了,我從不敢去見她,我讓哥哥告訴她我已經死了。之後我便改名換姓,聽從副官安排去往不同府中做暗子。一直到我年紀大了,開始以林媽媽的身份為他們繼續訓練暗子。”


    在場幾人都很吃驚,想不到這些被拐的女子竟然是要被訓練成暗子的,這並不是普通的拐賣案件。這背後之人的謀劃實在可怕。


    蕭執聽完淩霜霜的故事心中唏噓,曾經刀下無辜的羔羊最終卻成了他人手中的刀。江離的心情則要複雜更多,作為曾經的帝姬,淩霜霜的悲劇便是她父親的罪孽,而如同淩霜霜這樣的可憐人又還有多少呢。


    江離咽了咽勉強才將翻湧而出的惡心感壓下,“那副官是誰?”


    “正是離洲如今的知府大人。”


    江離驚詫,她雙手撐著桌麵探出身子看向淩霜霜,“徐征?你說他是徐征?!”林媽媽見狀並不驚訝江離驚恐的眼神,她隻是微微點頭道,“不錯,正是他。”


    江離收迴手,一時間思緒亂作一團。元懷瑾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拍了拍江離的肩膀又對蕭執道,“蕭大人,借一步說話。”


    江離臉色沉重的對溫瑤道,“去給林媽媽倒被茶來。”溫瑤點頭應下。


    元懷瑾來到外間,三人一道走入迴廊深處。“如今這案子變得越發複雜,我們不妨將事情坦誠布公的聊一聊。”


    江離自然明白元懷瑾指的是什麽事,這也正是她擔憂的。“蕭大人可知徐征此人?”


    蕭執想了想,“略有耳聞,據說他為人剛正不阿,甚是清廉。”江離點點頭,“他在離洲名聲極好,而他的長子正在東升書院求學。當初聖人舉兵至離洲,徐征彼時已經做了離洲的知州,但他最終選擇保全離洲百姓向聖人投誠了。”


    蕭執點點頭,“這事我聽說過,當年聖人兵臨城下徐征殺了當時的知府,然後摘了官帽一身素衣的捧著知府的腦袋與官印跪在城門之下,隻求聖人的兵馬入城不要傷及百姓。”


    “不錯,後來聖人即位感念他拳拳愛重百姓之心將他提為知府,這幾年徐征的考績很好,聖人....有意要將他召迴京都。”江離背脊發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她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六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六州並收藏重生之她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