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入口的守衛查驗了江離的名牌,之後二人進入鬼市,最先映入蕭執眼中的是一條兩人寬的,向下延伸的階梯。


    順著階梯往下看,蕭執隻見一個個搭起的棚戶皆懸著白色的燈籠,棚戶有大有小錯落有致,縱橫其間的小道如絲線般將棚戶串成一張仿佛掛滿了貝殼的巨網。


    “我雖猜測鬼市也是一種集市,但實在難以想象這些鋪子究竟都出售些什麽。”蕭執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有些震撼,雀陽城中竟還藏著這樣一個村落大小的集市。


    江離此時終於不再賣關子,她率先走下石階,一邊開口道,“鬼市隻在日出前開放,其間有不少尋常店鋪見不著的玩意兒。如珠寶古籍字畫、神兵利器,又如前朝舊物古董,但其中最特別的....是這天下諸國的一應消息與秘聞。”


    蕭執抬步跟上,“消息與秘聞?”江離點點頭,“鬼市中的物件真假難辨,得需一副火眼金睛,唯有所售的消息與秘聞,皆為真實。”


    蕭執心中一沉,心中想到江離對鬼市之所以如此熱衷隻怕便是跟這些消息秘聞脫不開幹係了。“如此說來,這些消息隻怕千金難求。”


    江離笑了笑,“也並不一定需要使銀錢。”她迴頭看向蕭執,“為老板做一件事亦可抵償。”蕭執微微蹙眉,這世上不需要銀錢的東西往往才是最昂貴的東西。


    “好啦,我們到了。令儀想先看看什麽?”石階並不長,二人說著話便已經來到了棚戶前,蕭執想了想道,“不知溫老先生往日裏有何喜好?雖然出京前已備有賀禮,隻是不知能否合他老人家的心意。”


    江離微微一愣,心中卻升起一些暖意。蕭執與她雖然是合作關係,但他能將她的事情看重終歸是叫她感激的。


    “外爺喜好字畫孤本,但其實他最想要的是尋迴他青年時遺失的一副字帖。那字帖是太外祖父教導外爺習字時所書,我今日來也是想碰碰運氣。”江離微微一歎,“那我們先隨意逛逛吧,一會兒去看字畫鋪子。”


    蕭執頷首同意,二人肩並肩穿梭在鬼市中。蕭執第一次逛這樣的市集,每家鋪子的老板也都帶著麵具,鬼市有個規矩,不得詢問老板身份,也不得打聽物件來路。


    蕭執跟著江離逛了好一會兒後終於忍不住問道,“我瞧這裏許多東西隻怕來路可疑,官府不曾徹查過鬼市嗎?”


    江離歪著腦袋看他,“水至清則無魚。有時候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蕭執唿出口氣,有些自嘲的笑起來,“水至清則無魚....可如今這水已經太渾濁了。”


    江離品出蕭執的失落,一時分不清他究竟在說鬼市還是在說他身陷的朝堂。江離輕輕拉了拉蕭執的袖子,帶著些安撫的意味,“可令儀是清泉不是麽?隻要這水不死,如令儀這般的清泉總會聚少成多,終是會有滌蕩汙穢海晏河清的一日。”


    蕭執被江離的話打動,他看著江離的一雙明眸艱澀的咽了咽,江離的眼睛太過明亮清澈。


    他不明白像江離這樣身份複雜之人是如何仍然保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他想起江離手腕上的傷疤,那絕不是普通的燙傷。蕭執想著,或許江離才是那一泓清泉。


    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不自覺握住了江離的手,“我們去前邊再瞧瞧。”江離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熱意瞬間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隻得愣愣的被蕭執牽著往前走。


    江離看著二人交合的雙手眼眸微微閃動,原來他的手比她想象的更大、更熱。她翻閱過蕭執的卷宗,那時候他隻是卷宗上一個與她毫無關聯的名字。


    他的年少機敏,他的意氣用事,他的執著與挫敗,她都通過詳細的文字記載通讀過。蕭執不知道,江離曾經看過他完整的過往,她讀過他十四歲因破大案而名動京都,也讀過他因查案激進導致一同長大的好友魂歸西天。


    彼時的江離不過笑歎優秀的少年郎多有自負的臭毛病,如今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少年已經長成了另一副模樣,可他依然企圖用這雙大手去扶一扶那根基未穩的大廈。


    江離心中歎息,就她看過的原著小說概況而言,小說的結尾確實將迎來了盛世太平,可那些受賞的人名中並沒有蕭執二字。這個心懷熱血的少年郎,或許早在那之前便會被自己沸騰的熱血活活燙死。


    二人一道逛了珠寶鋪子,江離倒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之前在晉王府贏得玉牌你可還留著?”


    蕭執怔怔點頭,隨後從袍子裏取出一枚黑玉。江離見此有些詫異,“你竟隨身帶著....”江離也從懷中取出白玉,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由都笑了出來。


    江離接過黑玉一道遞給了老板,“兩塊玉的這裏,各嵌一枚玉珠進去。不知需要多長時間?”


    老板摸著玉歎道,“當真是好玉,不過我記得這對玉玨應當已經被賜給了晉王。”江離挑了挑眉,“老板可莫要壞了規矩。”


    老板哈哈一笑,“娘子說的是!這玉玨明日便可來取。不知可還需要刻些旁的什麽?”江離想了想看向蕭執。


    蕭執出聲道,“黑玉刻一個執字吧。”江離覺得隨身的玉玨刻自己的名字也還不錯,但輪到她她卻犯了難,她應該刻哪個名字呢....


    昭華是個禁忌,江離卻不隻是她。蕭執看江離出神不由問道,“白玉可要留字?”江離最終搖了搖頭,“不必了。”蕭執見此欲言未言。


    老板自然沒有多言,他將紙筆遞給蕭執,“不如你來寫?”蕭執說著又將紙筆遞給了江離。江離也不推脫,接過紙筆後想了片刻,隨後認認真真的寫下了一個執字。


    蕭執看著江離落筆,其後他的名字落在白紙上。江離寫完心覺滿意,“如何?”蕭執看了看也很滿意。“不錯。”


    二人將東西留給了老板約定第二日來取便離開了,之後他們一道去了字畫鋪子,可惜依然沒有找到溫家太爺的字帖,蕭執因而買了一幅前朝大儒寫的扇麵作為賀禮。


    最後一站蕭執提出想去看看售賣消息的鋪子,江離自然無有不從,她正好有些事情想要問。


    消息鋪是鬼市中最大的店鋪,甚至說隻有這裏才可稱得上是一間鋪子。二人一入店鋪便被分開,這也是鋪子的規矩。


    蕭執入了隔間,不多久便有一位中年女子前來接待。“不知客官想買什麽?”蕭執其實並沒有打算買什麽消息,隻是他突然想到,既然不同的消息對應著不同的酬金,那麽或許從酬金的高低可以判斷江離的秘密究竟有多重要。


    “溫家外女江離的消息酬金多少?”蕭執沒有猶豫,對方翻開一本冊子不多久便答道“五百銀。”


    蕭執微微沉下一口氣,“大理寺少卿蕭執又如何?”對方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五百金。”


    “應天昉主事大人呢?”對方微微一愣,隨後合上冊子笑了,“這位可不是銀錢能買的。”


    另一頭的查宛兒此時也正被接待著,而她想要找的人正是她的師父,“業山派的道長查宛兒,我要知道她的行蹤。”


    接待江離的同樣是一位中年女子,她翻著冊子找了一會兒旋即冷淡開口,“這位的標價是一條人命。”江離抿了抿唇,“誰?”對方合上冊子,聲音依然冷淡,“離洲大儒溫廷昀。”


    江離聽見溫廷昀三個字霎時睜大了眼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這裏的消息來源據她所查分為兩種,一種是鋪子的主人通過自己的途徑探查得來的。他們收集消息,也接單子去查特定的消息。


    另一種便是有人提供消息給鋪子,同時開出自己想要的價碼等待有緣人上門。而江離的師父不過是個道士,提供這消息的人索要的報酬卻是溫廷昀的命,江離幾乎一瞬間便察覺到,這個人是衝著她來的。


    那女子等的有些不耐煩,“客官可要買下這個消息?”江離閉上眼,怎麽可能買下。“不必了,多謝。”緩了一口氣江離起身告辭。


    江離來到鋪子外,她低著頭沉思,師父與外爺唯一的聯係便是她。所以給出消息的人極大可能是知道她秘密的人。她掌握著東陵二十個州城的應天昉尚且無法找到查宛兒,那究竟是誰會知道師父的消息並開出這樣的加碼?


    江離心中升起恐懼,她的秘密從來不是什麽應天昉主事,而是她,昭華帝姬。那人究竟想要做什麽?


    “等很久了嗎?”蕭執的聲音打斷了江離的思緒,江離迴過神搖頭,“沒有很久。卯時快到了,我們也該走了。阿瑤他們會在東出口等我們。”


    蕭執自然沒有異議,二人向著東出口而去,不多久便在出口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溫瑜和溫瑤,此時正好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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