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效仿先賢


    “喔唷,小克,什麽時候搬了這麽大的房子啊?這是你跟柒柒的婚房啊?什麽時候買的啊?買了房子麽可以結婚了啊。”


    張琴看到了這麽大的別墅,已經忘了前兩天被刺客上門光顧的驚魂事件。


    “老媽你正常點啊,那麽多人在。”


    “我哪裏不正常了?要你早點結婚給我抱孫子有啥問題嗎?”


    “我說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馬學民也覺得自己老婆有點不分場合。


    張美嘉看到張琴又在催促馬克結婚,想到昨晚白柒柒扮作張琴的樣子逗自己說出心事,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有點黯然。


    “好了好了,這麽多人難得聚在一起,我們出去大吃一頓。”馬克提議。


    眾人轟然同意。


    也差不多晚飯點了,馬克本想去浦江邊那家法國大帥哥開的jean pierre餐廳,轉念想想那麽多人,吃西餐未免顯得太冷清,老爸老媽也不見得吃得慣,於是就讓戴超在網上找了一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淮揚私房菜館,訂了個包房。


    正好,昨天忍者那裏繳獲的那輛黑色豐田還沒處理,加上李思婷送二老迴來以及盛威高毅俊二人開來的兩輛警牌公車,還有馬克自己的帕薩特,十一個人一隻貓四輛車,馬克戴超高毅俊和盛威四個男人當仁不讓作為駕駛員,浩浩蕩蕩開去飯店。


    淮揚菜不愧為精致菜係的代表,天下佳味薈萃,又好吃又好看。


    陳千變自幼在霧隱穀長大,從未遠離,如何見過細如發絲的文思豆腐?如何吃過入口即化的蟹粉獅子頭?如何見識過肚腹之內可以塞進各種食材的八寶葫蘆鴨?即使是一份簡單的火腿燙幹絲,也讓他覺得無比美味。


    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頓真正意義上的人間美食,直把他吃得幾乎把舌頭也吞了下去。


    白柒柒和聶音都是美食的愛好者,自然一直拿著筷子,不曾放下。


    李思婷和戴超互相鬥嘴,倒也不亦樂乎。


    盛威和高毅俊二人聊著天,還逗著貓,戰士們挺想念這隻貓王的,畢竟還有好幾個被阿漁揍過,不打不相思。


    張美嘉似乎有點心事,倒是吃得不多,還不時看著白柒柒有點出神。


    馬學民吃了幾口菜,放下了筷子,忽然說道:“兒子啊,有句古話叫知子莫如父,我從小看你長大,你身上的變化我都看在眼裏。我呢,知道你現在有很多事情沒法跟我們說,不過你放心,老爸老媽不會拖你後腿的,你有什麽事情就放手去做,不要擔心我們。”


    “是啊,小克,老媽也支持你的,雖然上次有敵人來,但是常隊長跟我們說已經搞定了,而且會派警察保護我們的,爸媽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不過你忙歸忙,隻要你別把老婆忙掉了就好。”張琴也跟著說。


    “老媽你說著說著樓就歪了。”


    馬克心裏也有點感動,知道老爸老媽終究是識大體的,想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也不打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至於自己這些日子身上發生的變化,怎麽可能逃得過看著自己從小長大的父母?


    白柒柒忽然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說道:“阿姨,您放心,我不會被忙掉的。”


    聶音已經習慣了白柒柒的此類話語,筷子不停,毫不影響吃菜節奏。唯獨張美嘉和李思婷聞言都是微微神情一滯。


    “阿姨,放心吧,我都管柒柒姐叫嫂子的。”戴超忽然不合時宜地補了一刀。


    “嫂子好!”盛威和高毅俊隨即跟上,配合相當默契。


    “無聊!”阿漁在桌下獨自吃著一盤清蒸鰣魚,聞言暗自嘀咕了一聲,並沒人聽見。


    李思婷和張美嘉覺得這飯沒法吃了。


    張琴笑得合不攏嘴,白柒柒笑靨如花,含羞待放。她一點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白柒柒扮成了自己。


    撇開嫂子話題,別的便是其樂融融。


    “老爸老媽,你們要不最近就在碧湖雅苑住幾天,反正屋子很大,你們迴去單獨住我也不放心。你們住在那裏,大家也有個照應,阿超、思思和美嘉都會在這裏住一陣。”


    “老大,我也想好了,阿威軍職在身沒辦法,他是要迴飛狼複命的。我呢已經不在體製裏,比較自由,最近這些日子也正好可以在申城照應伯父伯母。”高毅俊忽然說道。


    他知道馬克接下來要外出辦事,便主動提出,以免馬克有多餘的擔心。盛威也是在旁邊點頭,摟著高毅俊的肩膀。


    馬克知道高毅俊在凡人之中本來就是頂級戰力,尤其是服用了淩雲子的金身丹之後,氣力和肉身強度更是大幅增漲,再來幾個那種級別的忍者,根本不是大高的對手。有這麽個強力護衛在侍,自己當然會放心很多,不由心裏感動,點了點頭。


    “小克,你又要出去辦事了?”張琴聽出了話裏的意思。


    “嗯,老媽,我過兩天要去趟東瀛,有事情要辦,柒柒小音和千變也去。思思和美嘉會住在碧湖雅苑,阿超也會留下,他的工作反正就在地下室的他那間屋子裏,不用出門的宅男。”


    “老爸老媽你們平時也不要出門買菜,直接叫外賣送來就好了,反正屋子也大,憋不壞的。”


    “啊唷這麽大的房子,我們正好多呆幾天,老骨頭也享受享受,還從來沒住過這麽大的別墅呢。”


    張琴的說話雖然有些市井氣,但是自然有她特有的不讓馬克為難的說話方式。她當然知道兒子讓他們住在碧湖雅苑是為了保護自己夫妻倆,自然不會讓兒子為她擔心。


    馬學民和張琴若說不擔心馬克,那是假話,但是國家的將軍和刑警大隊長都如此信任自己兒子,而且幾個特種兵都管他叫老大,一定是兒子身上有不同尋常的地方,至於是什麽,老倆口心中識趣,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包房裏沒有半刻冷場,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陳千變已經被人間的美食和溫情所折服,他覺得自己這麽多年花在霧隱穀,為了壓製住自己身上烏傀巫儡之術的反噬,苦守著三年進貨一次的仙淩花,簡直是虛度了自己所有的青春。


    第二天,馬學民和張琴果然將整理了一些生活用品,夫妻倆暫時入住碧湖雅苑。盛威也離開申城迴京複命,留下高毅俊繼續呆著。


    於是,別墅幾乎要客滿了,馬克將自己的房間讓爸媽住下,並安置好了張美嘉和高毅俊。本來三層樓外加地下室的別墅,有十幾間房間,一下子人丁興旺起來。


    正好是休息日,李思婷沒去上班,在花園裏和陳千變一起演練了一下破黎錐,不由驚喜交集。此物近可刺擊,遠可激射,而且來迴自如,隻要手勢熟悉,一會兒便可熟練掌握,比手槍要好用得多。


    “竟然還是有兩套,可惜另一套不是馬哥的。”李思婷暗暗想道,隻是女人心思,誰也不知道。


    讓戴超訂好了明天的飛機票,又張羅了一下,接下來馬克白柒柒便陪著馬學民和張琴在廳裏喝茶,泡了些牛欄坑的肉桂。


    “老爸老媽,我知道你們對我身上發生的變化很好奇。有很多事情我也無法解釋得很清楚,但是可以告訴你們的是,我經曆了一場特殊的變化,具體原因也不明白,可能和老媽你生我的時候有關係。”


    馬學民和張琴很驚訝,繼續聽著馬克說,他們感覺自己兒子有點像個神棍。


    “我從小到大不會受傷,這點我一直木知木覺,直到我認識了我的師父,他是一個神秘的存在,是他激活了我身體裏的潛能。師父告訴我,我的身體本身就異於常人,是具有一種特殊的血脈,所以我現在和平常人是不一樣的。”


    “小克,你在說什麽啊?我哪能聽不懂的啦?”張琴忍不住問道。


    馬學民卻皺著眉頭一聲不吭。


    “老媽你生我的時候,不是說有地震和閃電嗎?不是產房裏出現兩道金光嗎?醫生也看到金光了嗎?”


    “沒有,醫生和護士都沒覺得有,好像隻有我看到,所以我以為是幻覺,就一直沒說呀。”張琴迴答。


    “我可以告訴你,這不是幻覺,因為這兩道金光,我也看到過。這對我來說依然是個謎,為什麽會這樣,我還是要去尋找答案。”


    “師父?你說的師父是江湖上的那種高人嗎?會不會是江湖騙子?”張琴忽然問道。


    “啊呀,老媽你就不要瞎猜測了,你兒子有那麽容易被騙子騙?”馬克扁扁嘴。


    “小克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我相信他。老太婆你不要亂猜疑,知道太多了沒用。難道刑警大隊長,和華夏的將軍,都會來合夥騙你?你也不想想,前兩天有刺客上門,為什麽當時殺不了我們?是因為我們皮厚嗎?”馬學民插嘴道。


    “哦喲,那個是老嚇人的,不過當時困思懵懂,黑漆漆的啥也沒看清,身上忽然就出來一道白光,那個黑衣人砍了幾刀沒啥效果,後來我大聲叫了起來,他就逃掉了。那個白光到底是啥啊?”


    “那個就是柒柒在老爸你壽宴上送給你們的白玉手鐲和白玉扳指發出來的光,這一對小玩意兒替你們擋住了一次刺殺。這種東西事情沒法用科學去解釋的,你們就當作我現在是有一些特異功能的就好了。”


    “這麽說來,柒柒也是有特異功能?”張琴問道。


    “可以這麽說吧,她其實是我的師姐,對吧,師姐?”馬克笑著對白柒柒說。


    “叫我柒柒。”白柒柒也笑了。


    “不管怎麽說,我現在不再是你們不懂事的兒子了,長大了,能力大了,所以責任也大了,有很多事情要等著我去完成。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和以前不一樣了。”馬克繼續說道。


    “小克,我們相信你說的,你也放心,老爸老媽都是明白人,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們的兒子,我們總是無條件支持你的。”


    “你從小到大都是這種性格,最近的變化我也不是看不出來。既然你有能力,國家需要你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你呢,就盡管放心去做,不要縮手縮腳,也不要為我們擔心。”


    “很多事情你也不需要跟我們解釋得太清楚,我們不需要了解太多,但是完全能理解你的。”


    馬學民語重心長,終究是當過兵的,覺悟還是挺高。


    “到底是老爸,想事情明白,看來最近馬屁沒有白拍。”馬克笑道。


    “去去去。”


    “反正兒子你要注意安全,還有,保護好柒柒,這個兒媳婦我是認準了的,你不許讓她受到半點傷害。”張琴說道。


    “阿姨,小馬哥不會讓我受傷的。”白柒柒握住了張琴的手。


    “我知道啦,不過老媽你放心,柒柒比我厲害,我受傷她都不會受傷的。”


    “我不管,你是男人吃點苦頭是正常的,反正不能讓柒柒受苦。”張琴拉著白柒柒的手,歡喜得不得了。


    “我才是你兒子好吧。”


    “柒柒是我媳婦。”


    “......”


    翌日,馬克、白柒柒、聶音和陳千變四人,加上阿漁一起,踏上了去往東瀛的飛機。戴超則留在家裏的地下室網絡基地裏,隨時保持遠程聯係。


    丸山博文自從家族生變之後又重新執掌了集團的領導權力,丸山正樹帶著家人則去了華夏負責管理丸山藥業。


    所以東瀛的事務除了斷手丸山助和殘腳丸山拓己父子倆輔助,主要依舊是由丸山博文操持。


    丸山博文雖然年紀有一百多歲,但是九黎血脈加身,不顯白首。何況本身就是有血脈裏的威勢,本來打算頤養天年,所以性子逐漸趨於溫和。


    這次重新上位,則是又恢複到以前雷厲風行的風格,果斷開始清君側。


    以前竹內家族安插在集團內部的一些異己人員,比如以總裁秘書伊藤佳子為首的那些九黎改血人,一律清除出集團,至於以前是不是滾過床單有過私情,完全不在考慮範圍。


    一番洗牌結束,竹內家族也撤出了集團內的股份,丸山株式會社又重新捏在了丸山博文的手裏。


    一切又逐步走上了正軌,風雲暫時止息,空氣裏嗅不到變幻的味道,可是老頭子似乎依然覺得會有隱隱的一股暗流湧動。


    今天休息日,丸山博文沒去集團,而是在家裏處理些事務。丸山正樹帶著孫女丸山薰去了華夏,偌大一個庭院隻有幾個仆人和護衛,顯得有點冷清。


    天氣已經漸漸到了仲春時節,院子裏櫻花花瓣掉了一地,丸山博文讓家仆不用打掃,就這麽讓花瓣斑斕的撒在枯山水上,還有池塘裏。


    一爐清茶,炭火畢剝,還是有點寂寞的樣子。


    這時,家仆帶著四個人和一隻貓走進了庭院,丸山博文抬頭一看,眼睛裏忽然放出光來。


    “老爺子,安好啊。”馬克笑著問候道。


    “馬先生,幾時來的東瀛?為何也不提前知會一聲?”丸山博文又驚又喜。


    “下了飛機就直接過來了,怎麽?不歡迎?”馬克微笑道。


    “馬先生玩笑了,隻是倉促,不曾掃榻相迎,別覺得老頭子怠慢就好。”丸山博文倒也瀟灑,曆經世事,並不會過於拘束。


    “那就好,我們討杯茶喝。”


    幾個人便在庭院裏圍坐下來,自有仆人送來茶點。


    白柒柒是認得的,其餘兩個人,丸山博文卻是不認識,馬克介紹了一下,彼此寒暄了一陣。


    陳千變和聶音對櫻花做的甜果子表示出了強烈的興趣,又好吃又好看。


    “原來老爺子華語說得那麽好,上次倒是不怎麽顯山露水啊。”馬克道。


    “不敢,馬先生你也知道我們家族的血脈特質,人生之路遠遠長於普通人,有大把時間可以學習。況且公司在華夏有頗多業務,兩國文化上也是一衣帶水,貴國的華語博大精深,老頭子隻能說是略懂皮毛。”


    “華夏文明源遠流長,若是不知道一些曆史和文化,便無法真正去了解東瀛。”丸山博文說道。


    “是啊,老爺子思想開明,對兩國文化的看法還是客觀的,這點和貴國有些勢力那種扭曲曆史,歪曲事實的做法有根本上的不同。”


    “的確,華夏文化對東瀛文化的影響還是非常深遠的,比如王陽明,他的心學理論在東瀛可以說是明治維新的奠基之石。說起來,你們東瀛另一位著名的博文先生,可是受到王陽明的重大影響啊。”馬克說道。


    “馬先生年紀輕輕,卻真是淵博,雖說老頭子和伊藤博文先生異姓同名,但是對東瀛的影響卻是不可同日而語啊,他是日月的光照,我不過是星空裏的一顆星星罷了。”


    “你們華夏的王陽明先生乃是聖賢巨擘,文武雙全,他的心學思想的確是我國明治維新的理論基礎,推動了開國倒幕運動,影響之巨無以複加,至今仍是東瀛治國之核心。”


    “不過話說迴來。幕府時代的結束對我們丸山家族來說還是有點矛盾心理的。”


    丸山博文有點奇怪,馬克一來就開始扯這些,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是閑著無聊,帶家屬朋友來東瀛純粹遊玩,順便找自己喝茶聊天?


    不過,詫異歸詫異,馬克的到來,老頭子還是非常開心的,畢竟是自己的恩人啊。


    “是了,丸山家以前在幕府時代是德川家的家臣,明治維新對於你們來說的確會存在一些不一樣的看法。”


    “不過,王陽明先生心學中提到的‘民以君為心也,君以民為體也’,意思就是人民要把君王當作心的存在,君王則把人民當作身體的存在,彼此相互依存,這說起來不就是貴國天皇的現狀嗎?”


    “話說遠了,我們現在拋開這些先不談,這個王陽明先生還有一個故事,不知道老爺子聽過沒?”馬克說道。


    “願聞其詳。”丸山博文有點好奇,點了點頭。


    “我國在明朝武宗年間,閹黨專權,大太監劉瑾把持朝政,恣意妄為,於是有官員對他進行彈劾,王陽明也是其中一位。無奈劉瑾權勢滔天,參加彈劾的官員都遭到了貶謫,陽明先生也不例外。”


    “不過劉瑾知道這個陽明先生太過於厲害,文為進士郎,武有定國策,所以放心不下,擔心他日後對自己不利,便慫恿武宗皇帝對其廷杖五十,流放貴州,還在他流放的途中偷偷派人暗殺他。”


    “王陽明那是何等聰明啊?半路上便覺察到了不對,所以在一處江邊,將衣服帽子都脫下來扔進水中,還在岸邊留下了一封遺書,製造了壯誌難酬,悲憤自殺的假象,從而逃脫了閹黨殺手的追殺。也是從這個之後,王陽明先生才有機會開啟了自己的心學之路。如果這事兒被劉瑾得逞了,也就沒有後來的所謂‘心即理’了。”


    “原來還有這麽一個故事。”丸山博文聽罷點點頭。


    “我說這麽個故事,也是想請丸山老爺子效仿一下陽明先生。”馬克微笑道。


    “先賢之事,何敢效仿,笑話還差不多。”丸山博文笑道。


    他覺得馬克有點想使壞,對自己這個老頭子不懷好意,但是內心又吃不準是什麽事情。這個故事有啥好效仿的?彈劾誰?要麽不是效仿彈劾?難道還是效仿假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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