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神仙


    馬克心裏開始嘀咕:“這難道不是人類的車?什麽叫你們人類的設備?”然而嘀咕後才發現,這車啟動的時候並沒有半點聲響,包括行駛也是無比安靜,而且沒有絲毫顛簸。


    這一路上所經曆的路況馬克是知道的,他摸了摸自己真真切切被顛得生疼的屁股,覺得眼下的這輛路虎不是一輛越野車,而是一架飛機,或者是來自未來的漂浮汽車。


    避震再牛逼的車也會起伏吧?也許真的不是人類的車,隻是外觀像一輛路虎衛士而已?


    做了一年的夢,還鬼使神差般曆經千辛萬苦來到了這裏,比起一路上的疲憊和無聊,馬克已經覺得天下所有的怪異之事都是在自己所能接受的心理範圍之內了,隻要能順利到達目的地,找到答案。


    反正柏先生也不搭理他,馬克就很無聊地開始打量這輛路虎飛機車。車裏一切沒有什麽異常,就連速度表也像模像樣地指在180km\/h。


    “這種地方開180?”馬克有點駭然,他忍著驚訝沒叫出聲來,生怕打擾了正在心無旁騖扶著方向盤目不斜視的仿佛融入這冰冷的天地間的柏先生。


    天、地、人,三位一體,一樣的令人徹骨生寒,就像是行為藝術,馬克擔心說一句話就會打破這種冰冷無比的和諧平衡。


    再仔細觀察發現,這輛路虎並不是沿著彎曲的道路前行,而是在冰雪崎嶇的冰原上一路直行,輪子雖然也在滾動,但好像並不是和地麵有所接觸,而是騰空離地一般。


    行駛了一會,突然間,蒼茫的天地間出現了一扇五六十米高,二十幾米寬的大門,黑色的門框就孤獨地站在那裏,門框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似乎是各種人物,看不清。巨門邊上並無牆垣,仿佛是一尊特立獨行的藝術裝置。這扇巨大的獨門似乎毫無征兆地出現,又似乎是亙古以來一直存在於此。


    “這裏怎麽會有這樣一扇門?這麽巨大,又這麽奇異,照理說應該是著名的地標建築了,為啥自己做那麽多這裏的攻略,卻沒有看到過這門相應的記載和報道?”馬克經不住念頭亂飛。


    路虎毫不停留,直接開進了這扇巨大的門,馬克頓時覺得眼睛驀然一亮。


    窗外的情景在瞬間忽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門後,原本應該是漫天遍野的白色就像巨大的帷幕被拉開一樣消散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觸目的鬱鬱蔥蔥,碧藍如洗的天空下山峰變得碧綠覆蓋,瀑布在纏繞在山峰上的霧靄裏穿梭飛瀉而下,掛在山峰側邊。


    天空中不時有碩大的鳥張開翅膀盤旋翱翔,眼前的景色裏有山有雲,有林有湖。


    遠處的大湖中心有個島嶼,島嶼上竟然矗立著一幢金色的摩天大樓,直入雲霄。大樓高不見頂,馬克目測下來覺得這個建築遠遠高於迪拜的哈利法塔。難道世界第一高樓的基尼斯世界紀錄被破了?啥時候的事情?馬百科完全不知道啊。


    馬克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景象變化驚呆了,嘴張成了一個o字型,半天沒有合上,而身體變成了一個y字型,半天沒有恢複。


    這幾天眼裏隻有黑白灰的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觀被瞬間顛覆,自以為堅強的唯物主義的他,縱是花了一年時間去相信這個唯心夢境真實性的存在,但是眼前的震撼景象依然刷新了他內心的接受度。


    “這是阿凡達嗎?這特效,太無敵了。”馬克喃喃道,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這種毫無征兆的場景轉換,讓他覺得從一個空間跳躍到了另一個空間,像科幻片一樣。比起穿越,他更寧願相信自己是在一個巨大的特效裏,比如迪斯尼樂園裏的遊樂項目。


    “什麽是阿凡達?什麽是特效?”許久不發聲音的柏先生問。


    “您別在意,是我多嘴。”馬克一邊震驚於車外突如其來的變化,一邊隨口迴答道。


    馬克顧不上解釋,以一路上柏先生的語境來判斷,他知道真的一旦要跟柏先生解釋什麽是特效的話,解釋過程中又會衍生出無數個問題,譬如什麽是電影?什麽是電腦?什麽是軟件?什麽是建模?什麽是渲染......


    柏先生是個機械的毫無樂趣的問題產生器,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和他開啟複雜的對話模式,反正兩個人已經開始習慣沉默相處,並不尷尬。這裏不是北歐嘛?北歐不是有著著名的社交恐懼症嘛?這就是典型的芬蘭式相處吧?


    不想解釋,不想聊天,要好好看看這個奇妙的世界。


    車外有不少珍禽異獸伴隨著車一同奔跑前行,似乎很歡快於生存在這個美麗的世界。


    馬百科的詞典裏竟然找不太到這些奇異的生物,比如窗外低空飛行的那兩隻像大雁一樣的鳥,都隻有一隻翅膀生在背脊上,兩隻鳥的爪子握在一起,才能一起飛翔。這不就是山海經裏所描述的比翼鳥蠻蠻麽?


    但是他還是不太敢把山海經和眼前的景象聯係起來,畢竟這是認知上的巨大顛覆,怎麽可能短時間裏把神話和現實混同一體?


    但馬克已經開始知道這不是特效,而相信這是一個自己認知之外的世界,而夢裏的老頭子把自己召喚到這裏來,必定是有目的的。


    車朝著那幢摩天大樓駛去,馬克看不見這棟樓有多高,樓的上端已經深入雲層之中,就像一根通天的柱子矗立在那裏。


    摩天大樓在島上,島在湖裏,湖裏沒有橋。車就這麽從湖麵上毫無阻礙地開了過去,在水麵劃開一條好看的波紋。


    湖水清澈見底,水裏亦有不知名的水族遊弋來去,有的大如鯨魚,有的小若蝦米,恍若夢境。


    等上了島,馬克才知道這個島其實無比之大,才看清這金色的摩天大樓更是無比壯闊。大樓是由無數巨大無朋的六棱柱堆疊組成,每根六棱柱都是獨立的,而柱與柱子之間又相互依附。就好像地質上的玄武岩地貌。


    這些六棱柱都在上下左右移動,有快有慢,有些還在旋轉。仿佛無數的六角形電梯在繁忙工作,又好像無數蜂窩一樣齧合在一起,整個大樓似乎有生命一般,不斷在運動著,似乎有規則,又看不清規則。


    柏先生沒有繼續帶路也沒有給出什麽指引,就將馬克獨自放在了大樓前,悶聲不響自顧自地駕車離去。


    馬克並沒有拉住柏先生問長問短,他知道在這裏自己去問任何問題都是無從置喙。腦子裏充滿了無數的小問號,這些小問號又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問號,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緩緩神,在緩神的過程中還需要確認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於是很常規地掐了一下自己,疼痛感是真實的。


    他花了大概有一刻鍾時間呆在原地不動,大腦完全放空。等迴過神來,確切判斷自己不是做夢,他突然發現那個指引自己的顱內光點已經靜靜地停在大樓入口處,閃爍著,就像在等候自己。


    馬克在這些日子裏,早已經完全依賴於這個光點對自己的導向作用,當下也不猶豫,跟著光點的指引進入了巨大建築其中的一根六棱柱形空間。


    “這真的是我所處的世界嗎?完全不科學啊。”馬克一邊走問自己。


    建築的內部通景雪白,看不見一盞燈,卻亮如白晝。這是個白色的整體空間,渾然一體,竟然看不見任何接縫和拐角,而且馬克進入建築之後,背後的門也完全融進了建築之中,毫無痕跡。


    馬克站在當中,身體沒有影子,屋子很亮,全部都在發光,甚至地板也是,卻不知道光是怎麽照射出來的。


    “來了?”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在夢裏嘮叨了一年的聲音。老頭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馬克的身後。


    馬克轉過身,這次才是真正意義上看清了眼前的老頭子,夢裏的老頭子神秘兮兮,飄忽不定,沒個正形兒,而且基本是個胸像,不完整。


    而眼前的老頭子全身出鏡,竟然很時尚,因為他穿了件機車皮衣,肩膀上麵竟然還布滿了銀色的鉚釘。緊身的皮褲,尖頭機車皮靴,那是相當的......朋克。


    馬克想了一萬種見到老頭的第一麵印象,卻怎麽也沒想到老頭子會以這身打扮出現。他一直把夢裏的老頭子定義成神仙,最差至少也是世外高人托夢。他並不認為普通人能做到每天進入自己的夢中,並和自己在夢裏說了一整年的話。


    “啊,來......來了。”馬克還是緊張了。


    “習慣嗎?”


    “這麽多顛覆常識的事情,能習慣才怪。”馬克心中暗道,嘴上卻說:“還好還好。”


    “還好個屁,第一次到這裏,你沒變成神經病已經算內心堅強了。”老頭子倒沒什麽架子。


    馬克有點語塞,不太善於人際關係的他竟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打招唿,盡管覺得一年的夢中相處,兩人已經算是很熟悉了,但是見麵依然會覺得不習慣,而且還是在這麽一個違悖常理的場合。


    雖說馬克表麵拘謹,但是內心依然是腹黑的,他心中暗道:“一個老頭子穿這麽朋克,皮衣還是sainturent的,不是我少見多怪,你也忒另類了。”


    老頭子目光灼灼,好像能看透馬克的內心世界,打了個響指,一身機車皮衣瞬間變成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剪裁合體,麵料高端,綴有銀質紐扣,裏麵白色襯衫戴一根淺灰色的暗金細條紋領帶。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舉止優雅的老不死紳士模樣。就差一根雪茄或者一杯紅酒就可以直接拍成廣告。


    “讀心術?變裝術?還能這麽玩?老頭子太騷包了吧?”馬克不由失聲道。活了三十年所積累的所有認知都在今天被顛覆,馬克不由佩服自己神經的堅韌度。


    “一身通天道行,卻用這種雕蟲小技來逗小孩子玩兒。”忽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傳過來。


    馬克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老頭,這個老頭卻是一身灑青白襟長袍,頭梳高髻,手裏拿著一柄拂塵,按照造型來看,這個必定是老神仙無疑。


    一般書裏形容這種高人老頭子,大多是用仙風道骨,鶴發童顏之類的形容詞,馬克覺得這些成語都可以用來形容這個陌生的老頭,很貼切,有榫有卯。


    而用放浪不羈,瀟灑帥酷來形容老神仙的則不多見,何止不多見,那是幾乎沒有。可見夢裏老頭子是個特立獨行老神仙,還是比較有想法的。隻是老頭們出現的時間節點和方位都有些飄忽不定。


    “穿什麽衣服不重要,關鍵是舒服。你這個幾千年不變的道袍樣子也可以換換了。”西服老頭不屑道。兩位同齡人看上去很熟悉的樣子。


    “我再換也不會穿你這個,你這身騷包的樣子真的舒服?”長袍老頭甩了甩拂塵,好像驅趕著空氣中並不存在的飛塵。


    西服老頭不再和長袍老頭搭腔,轉臉對馬克說:“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這些問題可能對你整個世界觀都會造成影響。所以在你提出這些問題之前,我可以先負責任地告訴你,人類所定義的傳說中的神仙,真的存在,而我們就是。”


    “啊!———”馬克內心已經開始相信了,嘴上卻無法自控地違背了自己的內心。他的表情和口氣都表示出了極大的驚訝和懷疑,誇張的叫聲使得諾大一個建築之內都有了迴聲。


    長袍老頭聽到馬克叫喚不由一皺眉,一臉鄙夷地對西服老頭說:“我聽說你找的人到了,順便過來看一眼。現在看來你找來的人果然和你一樣浮誇,不可救藥。”


    說著拂塵一揮,頓時滿堂異香繚繞,霞光瑞靄,身前憑空現出一扇古色古香的歇山飛簷琉璃瓦黑漆金釘大門。門前有白玉台階,階石上祥雲浮動。


    門扇在氤氳之中無人自啟,長袍老頭拾階跨步入內,驀然不見。大門也隨即化作青煙消散在空氣之中。


    老頭兒整個消失過程的視覺效果比起老頭兒自己口中所鄙夷的浮誇程度來,遠遠有過之而無不及,更加不可救藥。


    白晃晃亮堂堂的廣闊大堂裏又隻剩下了馬克和西服老頭。


    “這倆神仙浮誇是浮誇,說話和性格至少還是很真實啊。”馬克覺得自己不是親眼所見,而是網上看到的視頻的話,肯定會認為這是五毛特效。而現在他已經徹底相信神仙的存在,因為他內心已經用真實二字來描述神仙的性格了。


    “您是神仙我信了,雖然昨天我還是大半個唯物主義者。而那一小半唯心也是來自於您老給我托的夢。但是今天我相信了,這世界上是有神仙。”


    “這話說對一半,應該說你生活的世界並沒有神仙,而我的世界有。你的世界即便出現了神仙,也是我這個世界或者其他世界過去的。”老頭子雙手插在褲袋裏,一副雅痞的樣子。


    馬克覺得這話的信息量很大,他的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超高速運轉。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三觀版本突然一下子升級到了10.0.1,而自己的腦子還是出廠設置的1.0版本,不把潛力激發出來,恐怕跟不上目前認知的刷新速度。


    “我的世界?我的世界不是您的世界?或者說,我和您不是同一個世界?”


    “是也不是。確切說,我們和你們處在同一個世,而不在同一個界。”


    馬克好歹是有馬百科之稱,這時候的知識儲備讓他開始調動起大腦裏所有有用的部分,這樣至少可以讓自己思維和對話顯得理性些,而不是一副很膚淺的沒見過世麵的大驚小怪,雖然這個世麵真的是沒見過啊。


    怪自己沒見過世麵?畢竟出發啟程之前再怎麽做功課,也不可能預見到在格陵蘭會遇見神仙吧?該死的神仙老頭在夢裏也沒透露過他自己是神仙啊。


    不過馬克轉念一想,老頭真的在夢裏告訴自己他是個神仙,讓馬克到格陵蘭來找他,自己還會不會前來?不好說,恐怕會認為自己是被一個神經病托夢,或者是被下了迷幻藥。


    “所以,您和我是在同一個時間,但是在不同的空間位麵?”馬克看過不少小說和電影,也了解過一些空間理論,知道世和界兩個字所代表的不同概念。


    在廣泛定義來說,世界是指整個地球,或者宇宙,乃至自己意識能達到的地方。而從某些相對狹義的定義來說,世是指時間,界是指空間。馬克這麽說顯然是表達後者這個意思。


    “這樣說倒是正確,隻是我們不這樣看這個問題。但是沒關係,我對凡人界的了解很全麵,完全可以用你們的角度來和你解釋這些。”


    “所以我可以確認我現在不處於人類的界內?那麽,我平時所涉及的知識在這裏還有用嗎?還是一切從零開始?”無論如何,馬克都不想自己在這裏被認為是一個白癡。


    “一部分有用一部分沒用,但是可以互相聯係。畢竟三界曾經互通。”


    “好的,我的確有無數的問題要問,在問這些問題之前,我想先知道的是,您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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