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迴開完會,他都會給自己帶糖吃,再帶自己和薑曉堂下館子或者去縣公安局食堂解決晚飯,然後一起走進緝毒隊辦公室,陪他倆邊玩邊等不是在訊問就是在開會要麽就是在匯總案情的爸爸們下班。


    所以在八年前家裏出事的那一晚。叔叔們在自己家小院裏推杯換盞高聲談笑,總能看見那隻趴臥在魏叔手腕上棕黃色菩提子中間的貔貅,精緻小巧、金光閃閃,那一刻的自己心底就已經滿是疑惑。


    那一晚,自己被小田叔灌了點酒暈暈乎乎,有點控製不住情緒,好像趁機幹了抱著薑曉堂不撒手還對他耍流氓的事情。把他嚇跑了以後,自己在房間裏躺了一個多鍾頭才漸漸緩過勁來,再之後……之後便是深夜,客人們酒喝夠天聊夠陸陸續續的要告辭,自己便強撐起來出門送客,還想再看看薑曉堂。


    那一晚,自己剛走出房門,就被坐在門口的薑曉堂又推了迴去,邊責怪:「風那麽大光穿件t恤就敢往外跑,明天起來頭疼死你!」邊往自己衣櫃裏翻出一件厚得誇張的長款羽絨服,把自己從頭裹到腳,才陪自己迎著寒風把叔叔們都送出門口。


    結果自己還沒能跟他再說上兩句話,他就被薑叔叔叫走了。


    那一晚,薑叔叔撐著醉熏熏的阿爹從後屋走進前廳,阿爹看見自己,抬手就把薑叔手裏的照片搶迴來塞進自己懷裏,讓自己幫忙放好。之後自己和薑叔把阿爹弄上樓安置到床上,又當著薑叔的麵把照片夾放進床頭櫃裏的工作筆記本內冊。


    那一晚,把薑叔和薑曉堂送到大門口時,薑叔叔特地留了一步質問自己。


    「小濤,叔叔明白你是想幫你父親的忙,也知道你有這個本事,但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好好讀書完成學業,成為對建設國家有用的人,可不能再摻和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了,更不能聽你爸瞎指揮瞎安排,你明白麽?」


    當時的自己一愣,立馬反應過來薑叔話裏的意思,便笑著保證:


    「薑叔叔您放心,阿爹早就不準我再幫忙了,他連刀都不讓我繼續練,隻是他好多東西都是我幫他收拾整理的,不然他老愛丟三落四。」


    記得聽自己說完,薑叔叔狐疑的看了自己好半天,過了一會兒還是信不過的繼續囉嗦:


    「真的?小濤你要懂事懂分寸,明白道理,有些事不是你們小孩兒能管的,你爸要是又教唆你幹那些活兒,你怕他你就來跟我說,你看我不抽死他。」


    自己那會兒估計急得連連擺手,趕緊辯白:


    「薑叔叔真沒有,因為我受傷的事,我阿爹迴來以後阿娘好長時間一句話都不和他說,飯也不給他做,我阿爹可慘了。其實他自己也挺自責的,更害怕您收拾他,所以他真不會再讓我摻和了。」


    見薑叔叔依舊麵色深沉,自己便認真的往深處想了想,察覺之後幹脆把話挑開了說:


    「薑叔叔,魏叔的事,我阿爹沒告訴過我我也啥都不知道,我不會亂猜,更不會好奇自己去查。」


    聽見自己說完,記憶裏的薑叔叔還是先狐疑:「真的?」,過了一會才輕舒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肩膀沉聲叮囑:


    「你媽媽腿腳不方便,夜裏你多留心一點你爸的動靜,別累著你媽。」


    自己趕忙點頭,又忍不住望了兩眼站在大門口一直在等薑叔叔卻一直看著自己的薑曉堂。


    之後……之後薑叔叔便轉身了?接下來是不是應該各迴各家?是不是還沒有告別,身體就溢滿不舍與思念?是不是除了盼望著明天再見,就什麽都不想什麽做不想管?


    不,似乎不是這樣,似乎還發生了什麽。


    在過往的迴憶裏,記憶總是終結於此。但是今天,重新奔逃於故鄉穹野和重疊綿密的樹影之間,窗縫漏進刮不停的風,嗚嗚瑟瑟,自己忽然又可以鼓起勇氣,窺探過往,迴想並審視那一晚睡著前自己曾經所擁有的深重、豐富又滿足的生活。


    那一晚的最後,薑叔叔好像並沒有走,拍著自己肩膀的手也一直沒有放下。


    他和自己說了什麽,與薑曉堂有關……隻是自己睡著再醒來時,意識失控,人生劇變,猝不及防就被推進濃黑的深淵裏,開始經歷一場長達八年的疼痛和苦難,彷徨於生死,便再也沒有想起來過。


    是什麽呢?


    此時的林逆濤糾結低頭,皺緊眉目搓揉太陽穴,仍舊想不起來,便幹脆側身抵到搖搖晃晃的車門窗框邊,道路顛簸,讓慣性甩著腦袋不停地往包裹膠條的鐵皮窗框上砸,大概是想把自己撞醒。


    那一晚,站在自己麵前一步左右已經交代完事情正打算離開的薑叔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拍著拍著卻突然停了動作,目光凜冽臉色立馬不好看起來……


    接下來,記憶裏薑叔叔又追問了一句話,讓此刻和當時的自己同樣驚懼地瞪圓了眼睛渾身一僵,畫麵迴閃,清晰且鮮明。


    「剛剛你和薑鐸在屋裏幹嘛呢?」


    自己是怎麽迴答的?好像嚇懵了。


    似乎趕緊順著薑叔銳利的眼刀傻不愣登地抬手捂脖子。結果這一捂不要緊,更把腿也嚇軟了,薑叔叔的手旁邊自己的圓領t恤底下掌心柔軟處,竟比印跡還要命,是一排小坑,是癩皮狗薑鐸咬上去的牙印。


    自己到底是怎麽迴答的?記不清了……但手足無措漲紅了臉通紅了耳根恨不得當場給薑叔叔跪下是肯定的。再用力想了想,薑叔叔那會兒已經全明白了,因為他接下來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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