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 很不錯嘛!這麽年輕就任職了?原來你還是源州法製支隊的副支隊長啊, 真是虎父無犬子,失敬失敬。可你一個法製警察, 跑到老街來做什麽?執法工作調研麽?」


    薑鐸一愣, 也笑起來看向岩盤, 「協調越南警方的涉外法務流程,協助緝毒隊開展抓捕工作,把你引渡迴國後再給你判個死緩,讓你迴西南老家頤養天年,爛死在牢裏。」


    岩盤笑容一斂,把手杖放到一邊,摘下眼鏡拿出一塊細白絹布開始擦拭玻璃鏡片。


    鄭維汰伸手按住薑鐸的腦袋將他摜到地上,上前一腳踹向他的胸口,又接連狠跺了幾下,直到薑鐸五官扭曲著咬牙悶聲憋住叫喊,連連嗆咳起來痛苦的蜷縮起身子抱住腹部,才收了手。


    岩盤戴上眼鏡,接過茶藝師奉來的紅濃鮮亮、陳香四溢的普洱茶湯,輕輕聞一聞,再抿一抿,才溫溫吞吞的說「小夥子,明知道你已經把拳場位置發送出去了,我們卻一個都沒跑,你知道是為什麽嗎?這裏,可不是河那邊啊……」


    見岩盤一段話隻說半截,趙奇會意,笑著上前接茬:「鄙人就職於老街禁毒委員會,你們河那邊的想要明火執仗的過境拿人,協查手續都得蓋我的私章,我剛剛又核實了一遍,口岸上根本沒有你的入境記錄,偷越國邊境罪,還涉毒,在你們那邊也得立為重大案件吧?薑警官。」


    說到這,岩盤輕咳一聲,繼續悠然道:


    「其實,你是在虛張聲勢嚇唬我,對不對?無論是涉外抓捕還是引渡逃犯,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隻要越南警方收到你們那邊的協作函,我就一定能得到消息。而且,你們那邊恨我入骨的人大都腦子也不蠢,他們怎麽會讓你一個機關工作的法製警,還那麽容易被我認出來的執行抓捕任務?你和你的父親,可是相像得很吶……」


    說到這,岩盤低頭抿了口茶,忍不住抬眼看向柴刀那邊,卻見柴刀一直斜倚在吧檯前百無聊賴的撥弄茶盞,似乎對這邊發生的事情毫無興趣,不禁眉心稍展,心忖:雖然阿紮雲河和姓薑的小子都認識他,但柴刀絕對不可能是那人。那人八年前就死了,而且,如果那人還活著,也絕不可能把薑明遠的兒子送到自己麵前來。


    「他是警察?那讓我和他打一場。」


    阿紮雲河邊說邊跳起來,伸手就想去拉扯蜷縮在地上的薑鐸


    岩盤卻伸出手杖作勢一擋,輕蹙起眉頭看向阿紮雲河,


    「你就那麽討厭他?想要他的命?」


    「對啊。」阿紮雲河笑起來,像是得了新鮮玩意的孩子:「我還沒弄死過警察呢。」


    「殺了他,有什麽意思?」岩盤也笑著站起來,走到玻璃帷幕麵前,用手杖一指底下拳台邊行屍走肉一般猙獰著麵目,惡毒的嘶喊打殺捨棄了全部人性的癮君子和賭徒們,「你要是真不喜歡他,就該把他弄成他最憎恨的那種樣子,才有趣。」


    阿紮雲河一愣,了悟的越發笑的開心


    岩盤卻沒有再看阿紮雲河,而是看向薑鐸,語調諄諄:


    「你偷跑過來,八成是替你父親不值,想繼續幫他查案吧?老實說,我非常不喜歡你父親,他太執拗、著於虛相、滿身殺伐戾氣,明明很多讓他痛恨我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我代人受過而已,他卻一直緊咬住我不放。再者,你父親痛恨我販毒,可他卻不明白,生而為人,貪嗔癡三汙腹胎既有,愛欲生憂,愛欲生怖,我所兜售的,不過是陷入泥沼的苦痛靈魂在現世裏也能享有的一點兒極樂而已,就像這拳場內的眾生,他們哪一個是被我逼迫而來呀?不過是為了享欲,為了體味靈魂深處純粹的樂趣罷了。幫助他們逃出死板的規則,擺脫肉體的桎梏,我何錯之有?」


    薑鐸仍癱倒在地板上卻倔強的冷笑起來,「說完了麽?得虧你沒去說相聲,就你講的這種爛笑話怕是半張票都賣不出去!」


    岩盤沉下臉,「當年我在越南,曾懸賞50萬美金買你父親項上人頭,結果拿我錢財的小兒幹活甚不得力,竟讓你父親撿迴一條命去,鄙人心底頗有憤懣。但是,聽說你父親醒來後頹然喪誌、精神萎靡,再也不敢露出惡鬼相,鄙人心內又難免唏噓……畢竟,我也很無辜,若非你父親苦苦相逼,我何至於要拿他性命。而且,鄙人剛剛講予你的,非常希望你也能同你父親講一講,特別是,當你感受到我所施於的那種快樂,我相信,看見你的樣子,你父親一定能理解鄙人。」


    ————


    岩盤話音已落,周圍一片寂靜。


    柴刀卻忽然站起來說了一句「那人快斷氣了。」轉身便走。


    眾人狐疑的看向他,再順著他的目光一齊看向拳台,原來他說的是代替薑鐸打第四場的拳手。


    此時拳台一側圍欄邊,已有一人動彈不得,仿佛肉鋪裏案板上切割好的死肉塊一樣,任憑另一名拳手不留餘力的捶打。沒有人阻攔,沒有人拉扯,現場數百人當中卻找不出些微渺小的同理心和同情心,所有人的魂靈已蒸騰出體外扭曲成施暴者淩虐的拳頭,以予取他人的性命獲得至高於人的快樂。


    與人為善是什麽,不過是被暴虐的集體意識撕扯碾壓到半空中的齏粉,這裏隻有惡


    「嘿,是得準備準備去了。」昂提兵也站了起來,跟著柴刀走出門外。


    一點點體悟到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是活生生的看著心髒的溫度被慢慢抽走。小濤真的走了,薑鐸麵如死灰,手腳冰冷,震驚於他的小濤真的走了,在親手將自己撕成碎塊餵給群狼之後,幹脆利落的轉身走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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