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邊疆卻皺眉沉聲說,「我再迴去和阿母說說,早點從寨子裏搬出來,省的你們母子倆這麽兩頭跑。」


    「不要太為難娘了。」文清卻說,「娘漢話會說的不多,搬出寨子連個串門說話的地方都沒有,在城裏住太冷清了。而且,我隻是愛腿疼,又不是走不得路。」


    林邊疆目光灼灼的看著妻子,心裏滿溢說不出的愧疚。


    文清是個恬靜秀美的北方姑娘,1976年作為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來到林邊疆家的寨子時,不過才15歲。


    當年來到雲南的知青們適應不了艱苦的生活,拚命組織請願罷工爭取迴鄉的機會,而這傻姑娘卻讓泥糊住腦子,與家人訣別後一心留在彝寨嫁給自己,幫著自己照顧老母親撫養幼子,這一晃多年過去了,自己卻還是沒能給她一份安定生活。


    想到這,林邊疆攥了攥拳頭,又覺得好容易迴來一趟,怎麽能讓妻兒看見自己愁眉苦臉的樣子。於是就見他忽然站起來,把林逆濤放到腿邊,再伸手打橫抱起文清,笑著說,


    「天晚了,咱們也迴家吧,」


    文清嚇了一跳,慌亂中緊緊抱著林邊疆的脖子小聲叫到,「你幹嘛呀?快放我下來!」


    「你的腳路走多了該疼了,乖,我抱著你迴家啊。」


    文清偷眼一瞥周圍嗬嗬笑著看熱鬧的鄰裏們,立刻羞臊的把頭埋進林邊疆脖頸邊,小聲掙紮,


    「太丟人了!快放我下來,你抱著我小濤怎麽辦啊?」


    「我抱著我洗莫(彝語:老婆)有什麽丟人!」林邊疆嗔怪道,「濤濤乖,自己慢慢走啊。」


    林逆濤便安靜的攥起林邊疆的褲角,緊緊跟在父母身後走迴家。.


    第5章 平遠


    平淡的生活靜靜流逝,薑明遠和林邊疆卻夾縫於血與歌的兩種麵貌當中,一邊有家人相伴的溫馨和美,一邊卻是緝毒戰場的硝煙瀰漫……


    然而,無論薑明遠和林邊疆等緝毒警察如何捨身忘我、英勇無畏,個人的力量在裹挾利益的時代洪流麵前,總是微小的。


    就在距離臨潭400多公裏遠的邊境小鎮文山州平遠鎮,已然成為震驚全國的法外之地。


    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被劃為戰區的平遠鎮,基礎政權建設和政府控製力逐漸削弱停滯,多民族混居的地方黑惡勢力卻逐步崛起。這裏不過是人口有5萬餘,下轄僅10個行政村的彈丸之地,卻以臭名昭著的毒品和武器中轉流散交易著稱。


    終於,到了1992年,在中央統一部署下,上級集結大批公安武警警力,經過長時間的線索摸排和前期偵查,對平遠鎮開展大規模嚴打鬥爭。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滲透與清繳,多名公安幹警付出鮮血乃至生命的沉重代價,平遠鎮7個村莊嚴打80天,抓獲懲處854名罪犯,繳獲各類槍械、反坦克雷、手榴彈、自動 步 槍等輕重武器近千餘項,查獲各類毒品1000多公斤。


    平遠毒瘤的覆滅重創了國境外毒品向內滲透的囂張氣焰。但為了攫取更豐厚、更龐大的利益,總有一雙雙罪惡的眼睛在國門之外窺探、徘徊和摸索著,妄圖捲土重來。


    此時,過境臨潭的運毒通道便悄然成形,為這座風光秀麗的小鎮抹上一筆濃重的陰影。


    臨潭縣不過是源州市下轄的一個小縣城,地理位置特殊,上個世紀70年代,曾經一度在大陸絕跡的煙毒卻在臨潭的邊遠地區、少數民族地區死灰復燃,而到了80年代,在國際毒品犯罪活動的侵襲和滲透下,毗鄰世界毒源地 「金三角」地區的西南邊境,便成了跨國走私販毒分子們鋌而走險、謀取暴利之地,致使臨潭這座邊陲樞紐小鎮,出現了新舊型毒品交錯肆虐,涉毒情況麵廣、點多、形勢複雜的局麵。


    1988年,臨潭縣境內查獲坐地銷售和過境毒品鴉片478兩,四號2.28公斤;


    1989年查獲了鴉片536兩,四號8.74公斤;


    1990年查獲鴉片216兩,四號15.65公斤;


    1991年查獲了鴉片175兩,四號22.45公斤。


    直至平遠街緝毒行動結束後的1993年,臨潭僅查獲鴉片75兩,但四號數量卻赫然飆升到54.45公斤,毒情蔓延態勢觸目驚心。


    麵對這一嚴峻的形勢,薑明遠和林邊疆總是在背對家人時才皺緊眉頭,隻留給他們一個寬闊的背影和挺直的脊樑。


    但對於薑曉堂這個毛頭小子來說,所有的毒與惡都被父親和叔叔們用堅實的臂膀擋在了外麵,他看得見的隻有做不完的作業和聽不完的嘮叨,頂破天的煩惱就是打彈珠掉進洞裏摳不出來,或者拍畫片輸得一張不剩後與小夥伴爭吵打鬧。以及,每逢寒暑假,總會有一隻嫩白的小手攥住自己的衣角,在背後甜膩膩的叫:「曉堂哥哥……」


    每每聽見這個聲音,薑曉堂腦殼都要炸了。


    林逆濤的阿尾(奶奶)一直不願意從彝寨搬出來,林邊疆則整個人賣給了緝毒戰線基本顧不上家,隻得文清孤身一人帶著幼子往返於縣城和彝寨。


    這一路,光從寨子爬山路到公路邊搭車就要3個小時,還要或抱或背著一個小娃娃,對於文清這個右腳跛足的文弱姑娘來說,實在是太艱難了。


    文清的腳,是在知青農場上工時被沒有捆緊的木料砸傷的,養好了之後右腳便跛了,天陰下雨還會酸脹疼痛,每每咬牙走完一趟山路,到了家便再也動彈不得。


    每迴到車站看見背著兒子拎著花布包向自己慢慢行來的文清,林邊疆心裏疼得滴血,堅決不讓她再來,但文清卻笑著嗔怪他是不是不想老婆和兒子?總是執拗的隔上一段時間便又出現在汽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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