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很認真成全】


    魏雅雯傻眼。


    左梁平也沒想到時宛孜忽然變得這麽不好說話,何況,自己還是知青隊長,現在被這麽駁迴,他感到有些丟了麵子。


    “時知青?”左梁平不解地看著時宛孜,“魏知青她一時間哪裏能拿出來那麽多錢,你就別為難她了吧。”


    時宛孜微微垂下眼眸,那樣子看起來乖巧無害,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隊長是覺得我在為難她?”


    左梁平:“難道不是嗎?你明知道她……”


    時宛孜沒空理會左梁平充什麽爛好人,“如果隊長覺得這樣不好,不如,隊長就替魏知青還了這一筆錢?”時宛孜笑著說,“反正隊長不想我為難她,那我就不為難她好了。”


    她是真的在很認真成全。


    用最天真的表情說最誅心的話,不外乎就是時宛孜現在這樣。


    吳佩妮第一個忍不住,直接笑了出來。


    她原本以為今天時宛孜肯定又要吃虧,沒想到,從前柔柔弱弱的小白花,終於硬氣了一迴。


    陳清雨的臉色也差點扭曲了一下,這都是死命忍住笑而控製不住五官變形。


    左梁平直接愣在原地,他是想替魏雅雯解圍,但沒想到時宛孜會這麽想!


    “時知青,這玩笑可不好笑。”左梁平皺眉道。


    時宛孜:“我沒有開玩笑,不是隊長說讓我不要為難魏知青嗎?”


    左梁平:“……”


    最後還是魏雅雯最先忍不住,她捂住臉哭著跑開,在離開前,撂下話:“我日後還你!我肯定還你!你不用這麽羞辱我!”


    她這麽一哭一鬧,周圍原本看熱鬧的人也覺得有了那麽點不好意思。


    時宛孜站在原地,輕輕地“啊”了聲,她微微擰了擰眉頭,那樣子看起來好似有幾分苦惱,“我沒有羞辱她吧?我隻是說了句實話?”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真摯,這話倒是讓不少看熱鬧的人點頭。


    可不就是實話嗎?怎麽到了那位魏知青那兒,就成了羞辱?


    時宛孜下午幹活兒時,心情挺好。不過,在看見手上起的越來越大的血泡後,她美妙的心情終於還是染上了一層陰霾。


    這活也太難了!


    等到太陽快要落山時,田埂上的人已經離開得差不多。大家都已經幹完了活兒,吃飯去了。


    而時宛孜還在田裏,她身上有一股勁兒,在她手裏的活不管多難,她都想要幹得漂亮,不想落人口舌。


    行不行,是能力問題。能不能,是態度問題。


    她覺得她能。


    陳清雨在離開前倒是想要幫忙,可被時宛孜婉拒了。大家都是從城裏來的知青,從前都沒幹過這種活兒,陳清雨也累了一整日,她哪裏好意思?


    知青隊伍裏還有別的男知青也想幫忙,但時宛孜跟人都不熟,哪裏好意思這麽坦然接受別人的幫助?她知道女人的臉,在某些時候是好用的利器,但這種憑臉占小便宜的事,她不感興趣。


    不就是賣力氣嗎?她行!


    行了不到半個鍾頭,時宛孜孤零零地蹲在了田裏。


    媽的,好想哭。


    她不行!


    時宛孜盯著腳下的螞蟻,思考著自己因為勞累過度猝死的可能性。


    也是在這時,她放在腳邊的鋤頭忽然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拿了起來。


    不知道是對方走路沒有聲音,還是因為剛才的時宛孜太過沉浸在自己世界裏,反正時宛孜被嚇了一跳。


    一抬頭,時宛孜眼睛裏的驚慌便褪了下去,“江同誌?”


    來的人居然是江昀野。


    這讓時宛孜大為意外。


    江昀野隻看了蹲在田間那個可憐巴巴的女知青一眼,然後就開始悶頭幹活。


    他翻地的動作不知道比時宛孜熟練多少倍,動作又快又準,幾乎在時宛孜愣怔的片刻間,就已經翻了小一片田地。


    “你,在幹什麽?”時宛孜從地上站起來,詫異看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的江昀野問。


    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人之前對自己還愛搭不理的。


    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江昀野頭也沒迴,“你中午給我饅頭,我幫你幹活,我不白吃你的饅頭。”


    時宛孜:“……”


    她給江昀野饅頭是為了讓他幫自己幹活兒嗎?時宛孜看著眼前還在揮灑汗水的人,一陣無語。


    “我本來也吃不了,再說了,你昨晚還救了我,這要是算起來的話,那我不也是又欠了你?”時宛孜問。


    江昀野手中的動作不停,“那不一樣。”


    昨晚若是山頭還有別人,救時宛孜的事也輪不到自己。何況,他也隻是順手。


    如果就這麽平白拿了時宛孜的東西,不還點什麽迴去的話,他恐怕今晚一整晚都不安生。


    時宛孜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眼前這人給自己解釋一下有什麽不一樣。


    她幹脆走到江昀野前麵一點的位置,“那我日後都給你饅頭,你都幫我幹活好不好?”她輕輕地問。


    江昀野的動作終於頓了一下,也許是因為時宛孜這話聽起來試探和嬌氣的意味太明顯,他沒有感受到那種居高臨下地施舍,也沒有這二十年來他都習慣的奚落和惡意,但江昀野也沒有因此答應。他緊緊抿著唇,沒吭聲,但卻隱隱流露出來了拒絕的意思。


    這年頭,想要吃飽飯並不容易。


    饅頭,她就算是吃不下,也應該自己留著。


    更何況,跟自己牽扯上可不算是什麽好事。


    時宛孜感覺出來了江昀野的抵觸,她白生生的小臉一垮,忽然伸手放在了江昀野跟前。


    雪白柔嫩的小手下,經過一下午的勞作,掌心裏的血泡比上午還多了不少。在糙老爺們兒的手上,看起來也就那樣,但是落在了嬌滴滴的時宛孜的手上,看起來就讓人覺得有些觸目驚心了。


    時宛孜睫毛撲簌簌地顫抖著,本來看著就惹人憐的少女,此刻看著更是無比脆弱,讓人憐惜。


    江昀野的目光一凝,


    “你的手需要上草藥。”他聲音有些幹啞,但到底沒有說出來同意時宛孜的提議的話。


    “上了藥明日也好不了。”時宛孜說,她站在江昀野跟前,再一次問他:“就按我說的好不好?半個饅頭不夠,我還有糧票,也給你好不好?”


    昨日在宿舍的時候,時宛孜已經檢查了一番自己的“資產”。有個做外交官的親爹是真不錯,雖然這人常年不在自己身邊,但原主的糧油票還有工業券布票什麽的,都很充裕,甚至可以說很富足。隻不過對於原主而言,她吃得並不多,往日裏一般都是拿給了魏雅雯。因為原主的堂嫂在她下鄉之前,特意叮囑過原主,讓她好好照顧自己妹妹,多聽魏雅雯的話。


    而原主也的確是很“聽話”,像是昨日,魏雅雯之所以那麽積極的想要去供銷社,可不就是因為她又從時宛孜這兒拿到了不少票據嗎?在村裏沒什麽解饞的零嘴,但是鎮子上供銷社卻有不少。她家裏沒給她太多糧票什麽的,可是架不住時宛孜是跟著自己一同下鄉,她想吃什麽,用的幾乎都是時宛孜的票證。


    現在時宛孜來了,她可不是隻會聽魏家姐妹的話的提線木偶。從前時宛孜給出去的那些票據,她知道多半是要不迴來了,但是從今往後,魏雅雯休想再從自己手裏拿走一張不屬於她的糧票!


    因為城鄉二元分割製度,導致農村根本沒有糧票,每月供應的糧票油票這些,隻有城裏人才有。一般人若是聽見時宛孜的話,怕不是立馬就已經點頭答應。


    可是江昀野眼神都沒變一下,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時宛孜瞪大了眼睛,如果沒有算錯的話,這是江昀野今天第三次拒絕自己。她是什麽洪水猛獸嗎?讓這人這麽避之不及?時宛孜就沒遇見過像是江昀野這樣冥頑不化的,她眼圈一紅,小脾氣也上來了。


    她原本是想要跟江昀野好好相處的,但是現在看著這人這麽冷漠刀槍不入的樣子,她怎麽會沒一點委屈?


    “那隨你的便好了!你要在這裏就在這裏!我走了!”時宛孜氣勢洶洶道,然後飛快轉身,朝著知青宿舍的方向跑去。


    太丟人了!


    她從來沒有對誰這樣三番五次地示好,卻慘遭拒絕。


    在路上,時宛孜忍不住抬頭望天,這該死的淚失禁體質,她真的控製不住。


    分明對於從前的自己而言,也不算是什麽挫折,但忽然來了這麽個鬼地方,周圍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還被江昀野這麽毫不留情地拒絕,她真的有點控製不住。她也不想這麽脆弱,可是真的控製不了。


    既然江昀野要跟自己算這麽清楚,那就這樣吧。


    時宛孜迴到知青宿舍時,神情看起來已經恢複了正常。


    她先去洗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然後才去的食堂。


    今晚食堂的晚飯是雜糧湯,就是一些蔬菜和雜糧混合一鍋大亂燉。這年頭,能填飽肚子就行,哪裏還管什麽美味不美味。


    時宛孜去領晚飯時,看見就隻剩下了兩碗雜糧湯。


    “時知青來啦!趕緊吃飯吧,瞧這一天下來,把你們這些城裏的孩子給累的。”負責夥食的大娘朗聲開口說,然後將明顯比較“紮實”的一碗雜糧湯遞給了時宛孜。


    兩碗湯裏麵的幹貨,用肉眼一看就能看出來區別。在她手裏這一碗,裏麵的時令蔬菜和雜糧都看不清,但另一碗,幾乎是清湯寡水,跟涼白開也沒多少區別。


    這時候還沒有過來吃飯的,除了自己之外,時宛孜知道,就隻剩下江昀野了。


    她看著負責夥食的大娘在自己端了碗後,就直接準備收工,時宛孜知道,對方是不準備再等江昀野。


    灶台下熄了火,隻剩下餘燼的溫度,不需要多久,最後那一碗雜糧湯都不會殘留下多少溫度。


    時宛孜站在原地,她估計著從前江昀野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


    反正都是地主家的大孫子,本來就應該是被批鬥的對象,現在不過是讓他吃點苦頭又有什麽錯?他那死去的當地主的爺爺不知道從前剝削了多少勞動人民,這就是江昀野活該。


    估計村裏人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在欺負江昀野時,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她在風中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將灶台上的另一碗雜糧湯端了起來,重新朝著田埂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時,時宛孜就不止一次罵過自己,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先不說江昀野之前那麽不待見自己,就說現在這時間,外麵的天色都已經麻麻黑,說不定那人都已經離開。


    可時宛孜到底是沒有迴頭。


    到了田間時,在看見田地裏的那道還在不斷勞作的身影時,時宛孜咬了咬唇。


    來之前她腦子裏祈禱著江昀野不要走了,省得顯得自己更傻。可是現在,在看見江昀野還在田地裏時,時宛孜心裏卻有一股莫名的火氣。


    這人是什麽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嗎?這都幾點了,也不吃飯,也不休息?就這麽一直在這兒幫著她幹活兒?


    要知道隊裏分給每個人的工作,都是一個禮拜的量,今天這才是第一天,江昀野難道是想用一晚上的時間,將她一個禮拜的活兒都幹完嗎?


    時宛孜沒有出聲,她沉默地穿過夜色,看著田間那道模糊的身影,心裏一時間變得很複雜。


    哪怕現在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也能看到自己離開這段時間,江昀野的進度。


    就算是為了迴報自己中午的那半個饅頭,再加上一包糖的話,江昀野也不需要這麽賣命。何況,她都說過了,中午的那些,隻是為了昨日他救了自己。


    現在他這是在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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