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了就飲山間水,餓了就吃妖肉。


    似乎是怕這些人牲死了,巨樹妖打死了一群過路的鼠妖,將其直接丟了過來。


    壯漢支撐起身子,撕了兩條生肉,慢慢嚼著吃了。


    他那女兒一臉嫌惡,但奈何肚中饑餓,也隻能勉強吃了半條,然後全吐了。


    黑狼妖和玄色狐狸倒是吃的歡實。


    一人一口,把頭鼠妖吃的幹淨。


    黑狼妖還轉過頭盯著二人,似乎猶有些想下嘴,被玄色狐狸一巴掌拍在腦袋上,就又是那般睿智呆傻的眼神。


    “吃不得,你這未開智的黑崽子。”


    一路行山經水,越過剝皮城,朝著更深處的妖域而去。


    修士們的反攻,在越過剝皮城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會到來。


    黑狼妖的心裏頭,坐實了人修有高層和妖族勾結的事實。


    二者如此默契,隻覆滅妖修一脈。


    但卻不能再繼續前行了,妖域太深,不方便遁逃。


    黑狼妖停下來,抬起頭向著後方看去。


    過了剝皮城,群妖就轉為了數群,分別去往不同的山林。


    天禽鳥妖飛入雲間,去往雲霧群峰。


    那裏有一座雲霧妖山,群峰高聳入雲,還有大片深林,乃是墨鴉妖王的狩獵地。


    巨樹妖在此難以容身,隻有被群鳥騎在頭上的份兒。


    獅虎等猛獸,則迴歸萬獸平原,那裏是猛獸的廝殺地。


    能從中搏殺出來的妖物,無一不是妖軀強橫的獅虎豹狼。


    偶有天馬奮蹄,亦是獨一派的妖中極速。


    巨樹妖去了,日日不得安歇。


    也不會去。


    從來少有露麵的鼠妖等,則一路掘開泥路,去往黃風妖國。


    那裏枯幹無樹,少有生機。


    獨獨地下有妖鼠一窩窩,撅斷根係,令水土大喪。


    此地乃是木妖喪場,一旦去了,就要品嚐妖鼠嘴牙之利。


    白骨洞則是陰地,杜絕一切生靈前往。


    那都是血食。


    最後,巨樹妖要麽找個荒野,要麽,就去血妖國。


    那裏雖然邪惡,卻少見的在妖物裏麵有些秩序。


    而且它所帶的這些人修,也能在血妖國賣一個好價錢。


    如果它肯賣的話。


    哪怕是日日取血,也算是一筆大財。


    而臨要分別之際,妖群卻是停了下來。


    它們亦要慶賀這一場大勝。


    妖族的第一場勝戰,豈不要多加慶祝?


    這一場大宴,就在剝皮城後。


    名為品丹宴。


    品什麽丹?


    金丹修士的一顆道丹!


    妖族之慶,便要以人族為肉。


    各路妖王,妖將,乃至大妖都能分一口肉吃。


    而眾多的小妖,卻隻能是停在原地,等待著大妖們的命令。


    躁動不安的夜裏,白尾尖狐狸有些不安的跑到了青狼妖那邊,尋求庇護。


    失去大妖的約束,群妖可不一定老實。


    而在這等大妖喝酒吃肉的夜晚,大妖們也未必還願意眷顧這些小妖。


    在以往,這些小妖可是它們的血食!


    黑狼妖趴伏在地上,眼睛轉來轉去。


    四周不斷有混在妖群中的妖修離去。


    黑暗中,好似藏著無數的危險。


    但這已經是最好的機會了。


    大妖都去赴宴了。


    哪怕這是剝皮城後方,也值得一逃。


    再往妖域去的更深,生機也就更為渺茫了。


    而黑狼妖那幽深的眼瞳,則隻是盯著壯漢。


    二者互相對望著,猶有一種默契。


    隻是,就在黑狼妖準備行動的那一刻。


    旁邊卻有一株樹木,忽然顯化為一個樹人狀的年輕道人,落入了在場生靈的眼中。


    “李治,是你救了我和含霜?”


    樹人狀的年輕道人,展露出的麵貌,正是李治的樣子。


    他卻沒有看向壯漢般的大牛,而是先行看了黑狼妖一眼。


    “救你,也不過是為的另一位故人。”


    李治從身側的乾坤袋中,掏出了一壺靈酒,還有一個桌案,竟在這妖地盤坐下來。


    “放心,附近沒有妖將,我已遮蔽內外,可以放心飲酒。


    至於我身軀中的那頭大妖,他去飲宴了。”


    大牛盤坐下來,趴在地上的黑狼妖,也在這一刻選擇了信任,化出了道人身軀。


    “果然,你還是會迴來看一眼。李無忌,我還是沒有看錯你。”


    身旁的大牛不曾驚訝,反而是含霜,撲到了李無忌的懷中,低聲哭了出來。


    人種袋落入大牛的手中,他看了一眼,含淚捧著。


    這滅城之禍,他一雙兒女竟然還存活著。


    被喚醒的平安少年,亦和自己的父親和妹妹相互告慰。


    隻有李無忌望著樹人狀的道人。


    “李治,你如今,是妖是人?”


    道人自斟自飲,那枯幹的麵皮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妖如何?人又如何?李家已經沒了,也就你我幾人,還有那幾個廢物罷了。”


    李無忌沉默下來。


    他親眼看著巨樹妖,一路之上,吃了幾個族人。


    而巨樹妖,分明和李治是一體的。


    “那你今日,是要留我等?還是要放我等?”


    在場實力最高的,便是此刻的李治。


    雖然他說妖身已然前去赴宴,這等離奇事情,李無忌也不知道他如何辦到,但他也隻能信上此人。


    畢竟,他也隻是一頭偽裝的小妖。


    一旦被試探,就隻能送命在此。


    “我隻為見你,李無忌。


    我此去妖域,難以長存,必須要你助我,才能得一分機會。


    你我靈修,在妖域成妖修行。


    你是血妖,我是樹妖,妖域若無你,今日便都休走。”


    大牛安撫了一雙兒女,此刻聽聞此句,麵上怒意湧動,就要質問。


    但李無忌阻住了他。


    此刻的李治,他看不透。


    到底是妖性的厲害讓他如此選擇,還是人性的權衡令他要挾於李無忌。


    都隻是砧板上的肉,任他揉搓。


    此刻沒有大義,沒有家族,沒有是非。


    唯有求道。


    “你我若在妖域,互相難以信任,又如何長久?”


    誰知李無忌此言一出,樹人狀的道人,當即指天為誓。


    “我以道心立誓,必不阻礙李無忌之道業,互助成道,不背不棄。”


    道心波動間,李無忌眉頭皺緊,盯著李治。


    “你竟然如此信我。”


    李治卻是看著旁邊的大牛一眼,慨然一笑。


    “你此刻能出現在此,我又有何不信。


    李無忌,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成為你真正的兄弟。


    你能冒死來救大牛,若你我是真兄弟,那此時之身,往後大道,又何嚐不可信,不能成?”


    “我隻是一個擅長靈植法的靈植師,又如何。。”


    “不,你不隻是一位靈植師。


    你煉血妖身,苦修十數載,也能按捺下來,不入築基。


    還有你好女色的名聲雖然在外,但是誰又曾親眼見過你沉迷溫柔鄉。


    你兌得諸天演法盤,又勤練丹丸,便是有誌大道。


    甚至撈蟾那老賊,都要你種下四座藥嶺,可見你不是所謂的區區靈植師。


    李無忌,你藏的可多多了。要說你不求大道,何苦如此?”


    一番長問,令李無忌無言以對。


    在一直關注他的人眼中,他藏的再好,也總有可以窺破之處。


    “你若願助我,我可在血妖之地等你,大牛一家,你可先行送去安頓。”


    此刻脫離家族,這便是另一位同道相邀。


    “待我成金丹,便不再逗留。”


    “好。”


    天空星月被掩,唯餘妖氣成雲,四下昏暗。


    無家之徒,隻能相互抱團取暖。


    以度此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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