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被光臣捏住自己的脖頸逐漸收攏之時,夏柳青臉上的自嘲之色愈發的濃了,雖說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但如今的境遇,卻也遠遠稱不上是死得其所,縱然是年歲早已到了老而不死是為賊也的年紀,但他仍覺未曾活夠,因為還有大把的事情,他都未曾完成,為全性事業捐軀?保存全性實力?看似的確是做到了,但卻仍有遺憾。


    這一趟,他本不該來,但終究還是來了,而眼前的光臣,便是他的劫數所在。


    當夏柳青隻覺自己靈魂仿佛已然出竅,且唿吸也漸漸遠離之時,那攥緊自己咽喉的手卻於這一刻忽然鬆開。


    跌落在地上,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方才使得喘息漸漸平複,待抬頭之際,也明白了自己已然獲救,隻是這救自己的人,未免讓他覺得有些諷刺。


    老天師看著模樣大變的光臣,眼中閃動著複雜之色,對視著那全無殺意且已是冷漠入骨髓的雙眼,這赫然已是太上忘情的極高層次,太上忘情,得情忘情,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天之至私,用之至公。命之製在氣。死者生之根,生者死之根。恩生於害,害生於恩。愚人以天地文理聖,我以時物文理哲。


    換句話來說,以忘情合天道,而天地不仁,是以萬物為芻狗,眼前的光臣已經變成了不將任何一物置於心中的地步。


    而能夠做到這一步,無不是已經達到羽化飛升的層次,可是他卻滯留於人間,因為他非人、非神、非仙、非魔,不受天地認可。


    遙記多年以前,他便察覺到自己這位大弟子體內暗藏著一股可怕的力量,其若非意誌壓製,並修行道家功法及道理,使得其道心趨於圓滿,否則也無法壓製的住這份力量,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之前才執意讓自己這位大弟子繼承天師之位,一旦接受天師度,其道心圓滿無暇,那股力量也會被其逐漸煉化為其所用,屆時其亦會達到遠遠超越自己的層次,此為天師府之福,正一之福。


    但是,光臣拒絕了,老天師擰不過他,是以隻能遺憾作罷,在為張楚嵐傳度之前,對自己這位弟子心潮起伏的變化,他又如何不知?這隻需要稍稍推算便能知曉其可能會引動體內那股力量,屆時也將到難以收拾的地步,而如今,果然應驗。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老天師緩緩將袖著的雙手鬆開,體表之外散發出淡淡金光,“癡兒...”


    話音落下,他身形一閃,出現於光臣麵前,雙掌平推。


    砰!


    但見光臣整個人瞬間飛出,其身形逐漸遠離山門,而老天師也於此時追身而去。


    夏柳青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師徒二人離去的方向,良久,發出一聲帶著苦澀的歎息,他緩緩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佝僂著,背負雙手慢悠悠的向山下走去。


    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他的運氣了,天不絕他,於今日能夠苟活一命,心下卻也是有所悟到。


    昔日,他曾認為,修行修行,若要修到極致則必須麵對自己的本性,不為世俗所影響,不折損一絲一毫其本身,隨心所欲,這樣方才能夠勇猛精進,其為一毛不拔!


    而今日,得見此師徒二人,他才發現這一說大繆,若真是一毛不拔者,何以能達到此二人之境界?


    楊朱祖師曾說,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然而,這不拔一毛,也不過是全性之因。


    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這是有一句,此為全性之陽。


    想起這句,夏柳青不禁自嘲,自己活的久了,就連先輩的話也拋諸腦後了。


    不拔一毛,不取一毫,如我輩修士放下這大千世界的諸多誘惑便有所成。


    楊朱祖師,你最終的目標,恐怕不止是放下這諸多誘惑,而是這整個世界吧?


    也隻有這樣,才算是全性,是你楊朱的全性,就像那師徒二人一般。


    想到這裏,夏柳青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繼而哈哈大笑起來,“這真是,何苦來哉...”


    的確,他這是何苦來哉,守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不就好了?又何必執念於身外之物?


    其實夏柳青能悟到這點也算是不錯,老天師也正是不滯外物方才有此境界,這的確沒錯,隻不過他卻是誤會了光臣也是如此。


    其實光臣又哪裏是不滯外物?他是太滯外物,太過‘貪婪’於外物,他的野心太大,妄圖將諸多絕技融為一爐,縱然是走到今天這一步修為,距離老天師也隻差一絲,雖說是天賦高絕,但也是走入了岔路。


    不過,大道三千,條條路,隻要走到最後又何嚐不是大道之一?萬法終究需歸一,是以也不能說廣場走的路就錯了。


    隻不過,現在的光臣狀態不是那麽好就是了。


    距離龍虎山後山之處,此地尚屬未曾開發,荒無人煙,老天師將光臣拍飛到此處,其目的便是為了二人之間的戰鬥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雖說光臣現下本身意識陷入沉睡,但其外也並非是傀儡,亦不算是淒王之力借助其身軀覺醒,而是一種玄妙無比的狀態。


    淒王為神,為信仰之神,真之武人,又為真武,其為真武大帝。是以,其狀態又可以稱之為真武神***的狀態。


    神性狀態之下的光臣,意識雖不在,卻也是趨於自身本能意願,是以他隻會對那些對自己有敵意,又或者自己俱有敵意的人出手,而老天師是他敬重的人,即便是對方對他出手,隻要不存敵意,他也就不會出手,是以也是任由著老天師將他拍飛到此處。


    老天師似乎也是察覺到了神性狀態之下的光臣趨於本能的行動,心下暗歎,瞬間一道殺意散發向光臣。


    果不其然,但見原本還一動不動的光臣瞬間衝向了老天師,感受到殺意的他,本能的做出了反擊的舉動。


    砰!


    金光於黑炁之間發生劇烈的碰撞,使得二人腳下堅硬的石塊碎裂開來繼而崩飛,並且各自退後了三步。


    這一交手,不相上下,老天師臉上露出些許凝重之色,原本他計劃是將靜心咒打入光臣腦中,將其神***的姿態瓦解,令其意識恢複過來,但這一前提必須是他自身的實力超過光臣才行,而且還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然而現在光臣的實力已經達到與其不相上下的層次,甚至隱隱還在變強,那麽他的計劃也就落空,屆時他想要以一定代價喚醒光臣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其代價更有可能會是他自己的命。


    若他隻是自己那也就罷了,但他畢竟還是龍虎山天師府的當代天師,他還未曾將天師度傳下,又怎能就此死去?


    是以,隻能使用第二種辦法。


    而這第二種辦法,便是以自身之炁作為代價,將光臣體內的炁消耗一空,屆時其炁消耗一空,其神性便猶如無根之浮萍一般,神性狀態也會自行瓦解。


    想到這裏,老天師也不再遲疑,右手輕抬,雷法在其手中綻放出奪目光芒,霎時間,雷光彌漫,近乎遮天蔽日的朝著光臣衝去,其聲勢之浩大,幾乎將方圓十裏範圍籠罩其中。


    ......


    全性攻山的危機,隨著夏柳青的離去算是徹底的瓦解,今次,高手盡出,卻幾乎沒有任何斬獲,苑陶和憨蛋兒被陸老爺子追趕至山下,連山門都未曾達到。


    四張狂和夏柳青又被光臣所阻,其餘三麵被早有準備的公司和陸家異人悉數擊退,除卻公司方麵和天師府的不少人受傷之外,幾乎沒有人犧牲,反倒是大批全性弟子被捕,可謂是一場大勝。


    “三哥四哥,山上的亂子基本上已經平息了吧?”張楚嵐找到了正在指揮公司員工押解全性弟子的徐三徐四。


    徐四點了點頭,“差不多都平息了。”


    正說著,陸家的異人也在陸老爺子的帶領之下迴到了山上,基本上是一個都沒少,也沒有人受傷,畢竟他們這邊有著一位天人境的強者坐鎮,其中的雲亦是大成境強者,再加上其他實力也不俗的一眾小字輩,擊敗他們那一麵的上山者也是一件並不困難色事情。


    “張楚嵐,你小子沒有完成天師度?”陸老爺子一臉驚奇的看著似乎並無什麽變化的張楚嵐。


    張楚嵐苦笑著點了點頭,“晚輩還是對於繼承天師心有疑慮,所以...”


    陸老爺子擺了擺手,“行了,我才不關心你當不當這個天師,不過話說迴來了,老天師怎麽不見蹤影?”


    “師爺他知道全性攻山之後就離開了,我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陸老爺子點了點頭,他倒是不擔心老天師會遇到麻煩,如果連老天師都需要擔心的話,那這個世上就沒幾個人是安全的了。


    不多時,張靈玉也帶著自己一眾同門迴到了觀中,雖然大部分道士帶傷,但也無礙。


    不久之後,公司華東地區的負責人竇樂也迴轉,衝著徐四打了個招唿,隨後待看到他這邊熱火朝天的押解犯人,不禁打趣道,“嘿,我說小徐,你夠可以啊,抓了這麽多全性邪教徒,可算是立了大功啊。”


    徐四聞言不禁翻了翻白眼,“我說老竇,你這是在損我啊?今天晚上差點讓全性把龍虎山給燒了,不受處分就不錯了。”


    竇樂聞言笑了笑,“我哪舍得損你啊?我謝你還來不及呢,這次羅天大醮的安全事宜本該是由我這個華東地區的負責人的事情,你主動把它攬下來,原因我就不打聽了,總之迴頭找你喝酒,你可別拒絕。”


    說著,他遞給了徐四一根煙,並親自將其點上,“反正這次啊,也是你提我扛了雷。不過你放心,收尾的事情你就交給我來辦,我們華東的人可是不含糊。”


    “有你這句話,我還擔心什麽?”


    “這次的事是不小,不過總公司也未必會為難你,剛才收到了消息,過幾天總公司讓我們六大區的負責人去開會。”


    徐四乍一聽還點了點頭,忽然反應過來這句話裏的不對勁,一臉詫異道,“我說老竇,年紀大了老糊塗了?咱們公司可一直都是七大區啊。”


    竇樂看了後知後覺的徐四一眼,歎了口氣,“華南的老廖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徐四一臉錯愕,公司的大區負責人是那麽容易死的麽?且不說其身邊高手如雲,本身更是實力不俗,就算是全性想要對一名大區負責人下手也要考慮的十分清楚且有著周祥的計劃,這難度可不是那麽簡簡單單的,所以他更傾向於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竇樂聳了聳道,“這件事總部一直秘而不宣,我也是拖裏邊的人打聽到的,正式消息就算傳達下來也隻會是在大區負責人這一級別,我提前告訴你,你可不要外傳...”


    說到這裏,他一臉神秘道,“老廖是被人宰了,有可能兇手就是他手下的臨時工...”


    徐四聽到這一消息,良久未曾迴神,這消息太令人吃驚了,臨時工反水?這可是公司自成立以來開天辟地頭一遭。


    看著徐四因為自己這一消息而發呆,竇樂在其麵前打了個響指,“迴神了,這件事情我告訴你了,做好心理準備吧,這一次開會恐怕也是因為這件事情,而且極有可能要對臨時工這一製度進行改革,恐怕廢了也說不一定。”


    徐四迴神之後,抽煙的手都有些微微的抖,神色亦是有些沉凝,“老竇,你覺得真的會走到這一步麽?”


    竇樂斜睨著徐四,道,“小徐,你可別探我的口風,我是沒什麽意見的,分正總部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不會反對。”


    徐四雙手合十,沒好氣道,“得!您聖明,我是沒您這麽高的覺悟,我立場很鮮明,真要到了這一步,我肯定得跟他們據理力爭,要知道沒了臨時工,我們這些人做起事來肯定是束手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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