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劉波這次編的故事九分甚至有十分的完美,光這短短的半則故事就已經傳的鄉裏人盡皆知。


    街坊鄰居中總有那麽幾個人,一邊走路一邊把玩著鑰匙,口上還在吟唱。


    “死亦有止…”


    “生生不息!”


    陳歸走在街上,手裏也提著把鑰匙,拋上,接住,又拋上。瞅著路旁聚集了人堆,躋身進去,原來是鄉裏的兩個開鐵鎖鋪的在對罵,所罵之緣由竟是劉大家的印象品牌代言權。


    “你嗎個孛啊,是我先向劉大家請來的冠名。”


    “鄉親們請看,劉大家親自提名的,生死密鑰!”


    隻見另外一人也從包裏掏出了一把鑲著金絲銀邊的鑰匙,大聲嗬斥迴去。


    “槽你嗎的,你真不要臉,明明是我先拿到的劉大家的冠名。”


    “鄉親們看我,精裝聯名鑰匙,蘇流遺物,陰陽之鑰!”


    “現場購買,還送湄氏閨房的門鎖一把,名額有限,速速搶購!”


    陳歸搖頭,這種一看就是兩人合夥演戲賣貨,賺的是錢,沒的是媽,甚是憐憫二人的生母。又心想,要是劉波看到這場景,肯定會衝上去以一噴二,守護其最好的筆下故事。


    陳歸走進三娘飯館,高唿,“劉大家,劉大家在哪裏捏。”


    前台值守的筱小希指了指後廚,陳歸快步鑽入,隻見劉波身穿一件白長衫,背負雙手,就這麽筆直站在灶前,鍋中菜燒的翻滾,也不見劉波有一點動作。


    “幹啥呢在。”陳歸在劉波身旁問道。


    劉波作勢撣了撣袖上灰塵,頷首道,“在做工。”


    “也沒見你拿勺炒菜啊,菜都要燒糊了。”


    鍋中的油湯冒著泡,飄出了一股刺鼻的糊味兒。


    “真的糊啦,快翻一下。”陳歸催促道。


    劉波聞聲用手指夾起鐵勺,在鍋中輕輕攪和起來,像極了泛舟搖槳的女子姿態。


    陳歸見狀不由得發出疑問,“你癲啦?”


    “噓。”


    “你聽,是故事的靈感冒出來了。”劉波指著從鍋底被翻滾出來的魚丸說道。


    “蘇族湄的旅途便會如這個魚丸一般,上下顛簸,起起浮浮。”


    “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就像鍋裏其他的配菜。”


    “可能會發現自己其實不算主菜。”


    劉波拾筷將魚丸夾起,喂入嘴裏,緩緩咀嚼。


    “但最後也將找到自己人生的意義。”


    陳歸看著眼前自言自語的劉波,心想,這人一開始不是為了給筱小希講故事才當小說家的嗎,怎麽沒過去幾天就忘了初心。


    忽然,陳歸幡然醒悟。


    “終究還是事業戰勝了愛情。”


    ……


    幾日後,馬三娘來飯館找劉波說事,已經有很多客人跑她這投訴劉波了,有的說劉波燒的菜沒有放鹽,有的說劉波洗的碗還留有上道菜的油漬,更有甚者說劉波端菜上桌後沒說“慢用”。


    “你就別穿你這長衫了,做飯不方便。”


    馬三娘板著臉盯著劉波,似乎意有所指,劉波聞言緊繃起身子,腳趾在布鞋中來迴扣動鞋板。


    “我…我知道…”


    “是有些不方便…”


    馬三娘神色舒緩了些許,問道,“然後呢。”


    劉波咽了咽口水,停下了腳下的動作,挺直腰脊看向馬三娘。


    “但是…”


    “我想不幹了…”


    “我感覺我現在做什麽都不順心。”


    “做起來也沒心思…”


    “渾渾噩噩的…”


    “我想…”


    “一心寫故事!”


    本以為劉波認錯改正後會迴歸正常生活,飯館的工錢在鄉裏算是頂尖水平,完全夠劉波養家糊口,沒想到劉波反手就是一個重量級言論,馬三娘看著這個自己將其當作弟弟的男子,久而未言。


    劉波說完後,不敢抬頭直視馬三娘,雖馬三娘名義是公家,但劉波心裏清楚,這麽多年,馬三娘對自己的關愛有加,雖非血親勝似血親。


    “馬姐…”


    劉波低頭,話音如蠅,輕喚一聲後便也不再言。


    馬三娘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咳了一聲又翹起二郎腿,說道。


    “你自己的事情,多思考思考再決定吧。”


    “一切以你為主。”


    也不知從何時起,劉波和馬三娘二人就已經習慣共同為劉波的決定出謀劃策。


    劉波一聽,抬起頭來,咧嘴問道,“真的?”


    馬三娘見劉波變臉如此迅速,不由得噗嗤一笑,補充道。


    “真的。”


    “不管你之後怎麽樣。”


    “三娘飯館這裏永遠有你的位置。”


    劉波摘下頭上工帽,一溜煙跑出了後廚,朝馬三娘喊道。


    “得嘞姐。”


    馬三娘笑著直搖頭,感歎道。


    “沒關係,還年輕。”


    ……


    自劉波成了全職寫手已有半月之久,聽馬三娘說,劉波這半月來從未出過門,都是劉波之母來街坊買些日需。


    但每當遇到劉波之母逛菜市,必然會聽見其滔滔不絕誇讚自己兒子的話語,一字一句中都夾雜著身為母親的驕傲和欣慰。


    有次陳歸向其問到劉波現況,“姨,波仔最近在家裏忙些啥呀。”


    隻聽答道,“他呀,為了寫好故事,在好好地沉澱自己。”


    ……


    “好好地沉澱自己…”


    “沉澱自己…”


    “沉澱自己?!”


    “劉波不會在家裏玩泥巴吧。”陳歸搬著個小凳,坐在筱小希身旁嘀咕。


    “誒,小希你說,他不會真在鑽研寫故事吧。”


    “死亦有止…”


    “生生不息!”


    筱小希本在清點著一張張菜單,不得已停下工作,掏出筆來寫道。


    “哥,我在上班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可以直接去他家找他?”


    陳歸一看,直唿“小希大才”。


    “小希你不一起去嗎,半個月沒見著劉波了都。”


    又見筱小希寫道。


    “昨日去過了,今日就不去了。”


    陳歸故作痛苦狀,“原來是我被你們遺棄了。”


    “啊,隻有我受傷的世界誕生了。”


    筱小希誤以為真,急忙寫道。


    “不是這樣的,我也隻是偶爾去看望他。”


    “我每次敲廚房的門,想喊你起來一起去,你就沒應過我。”


    “我們沒有遺棄你…”


    寫著寫著,筱小希有些委屈起來。


    陳歸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哈哈,不好意思,在睡覺。”


    最近陳歸是有些嗜睡,早早傍晚就已入睡,再睜眼便是正午,一天時辰一大半都耗在了床上,使得家裏的三小鴨隻能自行覓食,家中小院本就沒有莊稼,隻好頓頓跑深山裏尋找大自然的饋贈。


    陳歸也搞不清楚是什麽情況,但想著睡覺總歸是好事,一下省去不少胡思亂想的時間,於是每快傍晚之時,陳歸就擱炕頭一擺,攤開小被,腦袋一歪,如嬰兒般睡眠。


    “那我先去找劉波玩去了。”


    “太晚我怕走路上睡著。”


    筱小希告別陳歸後便又勤懇清點起菜單,畢竟她的心裏有個計劃等著她去實施。


    ……


    “波仔,在家無?”陳歸敲門喊道。


    過了一會,門被緩緩打開,一張麵色枯槁的臉探了出來。


    “哦,陳歸啊,好久不見。”


    光線照射在劉波有些發白的臉上,這對於他來說有些刺眼,許久未見門外陽光,本能的不適感在慢慢克服。


    陳歸先是震驚片刻,而後點評道。


    “獎勵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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