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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s市已經是深夜,我本來是想直接迴家,但是蘇慕安把我帶去了一個地方。


    我睡得迷迷糊糊地,睜著惺忪睡眼,問他:“這是要到哪裏去?”


    他說:“如果今天不把白芍找到,你明天還知道她在什麽地方嗎?”


    我皺了皺眉,說:“我今天也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


    他跟我說:“我帶你去找她。”


    “你怎麽知道他在哪裏的?”


    他說:“因為我對許定足夠的了解。”


    在城裏穿來穿去,沒有多久,我們就進入了一個別墅區。小區裏的綠化做得很好,冬天還到處都是綠油油的,看得人的心情都鮮亮了起來。


    “這是什麽地方?”


    “許定的家。”


    車子在一棟房子麵前停了下來,蘇慕安說:“到了。”


    我拉開車門,瞥了一眼那房子。卻看到門口的屋簷下正蹲了一個人,她抱成一團,瑟縮在角落裏。看到我和蘇慕安下車,往旁邊挪了挪。


    抬眼的刹那,我認出她就是白芍。


    “白芍!”三兩步走到她的麵前。


    她被凍得嘴唇烏紫,看到是我,既欣喜,又委屈,哆哆嗦嗦地說:“白小姐……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眼睛一瞪:“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蘇慕安去按門鈴:“先進去再說。”


    白芍忽然一下撲上前,跪在蘇慕安的褲腿邊,哭道:“蘇先生,許先生這會兒應該休息了。”


    蘇慕安問他:“是他讓你在這裏的?”


    白芍上下嘴皮一直在打架,說話時哆嗦個不停:“我……做錯了……事情,所以許先生讓我在這裏反省。”


    “就因為昨天你跑掉了?”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當時如果白芍不跑的話,她肯定已經被許定開車壓死了。她為了保住自己的命,跑掉也無可厚非。再說,昨天晚上蘇慕安的那一頓打,差點要了白芍半條命。他怎麽會這麽狠心。


    我拉著白芍站了起來,蘇慕安從後備箱裏拿出來了一件羽絨服,胡亂地套在她身上。白芍身上一點溫度也沒有,但還是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說:“走,我們先迴去再說。”


    “不行。”白芍堅持說:“如果許先生不原諒我,我不能走。”


    “等他原諒你?”我指著黑漆漆的房間,蜀都熬:“他在溫暖如春的房間裏睡大覺,你穿這麽薄在這裏等著。鬼知道他什麽時候出來。”


    “可是……許先生說,如果我能在這裏待一晚上,她就給我簽單。”白芍一邊哆嗦,一邊滾眼淚,眼淚掉出來,立馬就被凍成了冰渣子。


    蘇慕安見我們僵持,於是說:“不說那麽多,你們有什麽話上車上說吧。”


    拉開車,我把白芍塞了進去。


    “簽單很重要嗎?”


    “白小姐,你不知道。”她聲音哽咽:“如果簽不到單,我迴去肯定會沒命的。”


    蘇慕安朝我使了一個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我快告訴白芍,否則她心裏肯定不會好過的。


    我歎息一口氣,問她:“那個人是不是叫武常勝?”


    一聽到這個名字,白芍哆嗦了一下,渾身猶如被電擊,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著我:“白小姐……你怎麽知道。”


    “我今天去了一趟b市。”我說:“我去了金苑,見了武常勝。”


    “是因為我嗎?”她指了指自己,仿佛不能相信一般。


    “沒錯,我跟她說我要你到我身邊來做事情。”


    “不會的,他肯定不會同意的。”她激動地用力地抓住我的手:“他恨不得我死,恨不得我不得好死,他肯定不會這麽輕鬆就放過我的。”


    “的確,他是不想放你。”我又說:“可是我們做了一筆交易,更何況,在金苑他能說話算話,但這不一定代表他在b市就能說話算話。”


    她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本來就灰白的臉色,被淚水一洗滌,就更蒼白了。眉眼中雖然有數不清的絕望,但是又隱隱透露出一些希望。誰不想光明正大活在這個世界上呢,誰不想沒有負擔,挺直腰杆做人呢。


    “後來呢?”白芍問我,眼中滿是淒切。


    我極力扯出一抹笑:“恭喜你,你現在是自由的了。”


    那一瞬間,我想象中的她的如釋重負沒有表現出來。我一直以為在她知道自己已經自由的一刹那應該是非常非常興奮和開心的,可是我想象中的情緒她都沒有。她隻是笑,一直笑,嘴角扯起來的笑容十分僵硬,襯著那一臉灰白,顯得有些可怖。淚水猶如決堤的洪水,滾滾而落。


    “你是騙我的。”


    她突然加重了音量朝我嘶吼道,那一聲吼似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接下來所有的話都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他不會放過我的,武常勝那個畜生,他不會放過我的。他恨不得能親手殺了我,他怎麽可能會放了我。”


    久居黑暗的人原來在看到光明的第一瞬間不是開心,不是興奮,不是高興。


    而是懷疑。


    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經走出黑暗了,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經到了光明的地方了,懷疑自己是否會失去這來之不易的光明。白芍死死地摳自己的手,胡亂地說:“武常勝一定是騙人的,他不會放過我的。”


    又掉過頭對我說:“白小姐,蘇先生,你們都被他騙了。他是個畜生,他不會說真話的,他就是要騙你們,要騙我。他肯定還會有更大的陰謀,在等著我。”


    見到她如此激動,我心底的震顫無異於地震。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白芍受到這麽深的迫害,竟然導致她現在都不肯相信已經脫離了那個魔窟。


    我抱著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白芍,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你現在很激動,可是這真的是真的,你再也不用迴金苑去了,我跟武常勝說了,以後你不用再迴去了。他也不敢對你怎麽樣,你是自由的。”


    說著蘇慕安從前排遞了一個手機給我,手機正翻在錄音的界麵。他點開錄音,裏麵立即傳來武常勝的聲音。


    “蘇總,既然你這麽看得起,那給你一個人也不算什麽但是那個訂單的事情,咱們都說好了吧?”


    蘇慕安淡淡迴應:“隻要你以後不去找白芍的麻煩,不去找江祁的麻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這個單子你們就拿去好了。”


    白芍聽到後,眼睛睜得大大的,終於,一點一點,恢複了神采。


    她抱過手機,貼在自己的臉頰,仿佛溺水的人抓住生命中救命的稻草,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流出,流到了手機屏幕上,再次點亮了那一段對話。


    車裏不停地迴響著武常勝的聲音。


    白芍再也沒有忍住,放聲大哭。


    迴到家又是淩晨了,最近我的瞌睡嚴重沒有睡好。可是我一點也沒有耽擱,先給白芍安排了房間睡覺,然後才去洗澡睡覺。


    進房間後,發現蘇慕安已經給我打過兩個電話,再迴過去,卻沒有人接聽,大概他已經睡了吧。


    我送白芍到她的房間,站在門口,正要離去,她忽然叫住我:“白小姐。”


    我掉頭看向她,笑著問道:“怎麽了?”


    她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在地上響亮地咳了三個響頭,嚇得我立馬去扶。她拒絕我的攙扶,堅持要跪在地上,她說:“白小姐,我們村裏要表達感謝都是要在地上跪著磕頭的,您今天救了我,就是給我第二次生命。我這輩子報答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就算是做牛做馬,我都會盡力報答您的。”


    我忙說:“你別說這種話,咱們倆能遇見都是緣分,我救你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況且今天能順利把你救出金苑,多半都還是蘇慕安的功勞,這個我不敢貪功。以後也別說報答不報答的話,既然已經出來了,以後你就好好生活,以前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要多把目光看到以後。”


    白芍朝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打了個哈欠,困了。笑著把她扶起來,說:“今天我實在是太困了,咱們都先去休息吧,有什麽打算,明天再說。櫃子裏的衣服都是沒有穿過的,你明天自己拿著穿。但是記住,”


    我指著她說:“可不要再偷偷摸摸地走掉了。”


    她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說:“我不會了,白小姐。”


    說完,我就迴房去睡覺了。


    這一天實在是太累了,做了這麽多的事情,又一直在奔波,躺在床上,我覺得自己即將斷裂的骨頭都複蘇了,渾身通泰。原來勞動能夠讓人更加的安穩。


    一夜無夢。


    早上我是在張阿姨的叫聲中爬起床的:“天呐,白小姐,你這麽早就起來做早餐了嗎?”


    當時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聽到她的聲音,翻身起床,穿拖鞋下樓,一氣嗬成。


    卻看到張阿姨和白芍大眼瞪小眼,都很尷尬地立在餐廳。


    見我下去,她們倆異口同聲地叫我:“白小姐。”


    我朝她們點了點頭。


    我說:“這是張阿姨,每天都會來給我做飯,這一位是白芍。”


    張阿姨為人很熱情,立馬就說:“白小姐,這是你新找的住家嗎?”


    白芍驚愕地看著我。


    我忙解釋:“不是的,張阿姨,她隻是今天起來得有點早了。”


    我問白芍:“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白芍手裏端著一碗粥,垂下頭,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她說:“對不起白小姐,我隻是睡不著,所以想早點起來給您做一點事情,沒想到遇到張阿姨了。給您添麻煩了。”


    我大概能夠明白白芍的心理,她現在住在我的家裏,我又剛救了她,她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心理壓力。所以才會盡力找一些事情來做,以此填補心裏的愧疚。


    我對她說:“沒關係,你先把手裏的事情放下吧,有張阿姨呢。”


    張阿姨也很熱情地接過她手裏的碗,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白天上班都累得很,這些粗活就交給我老太婆來做好了。”


    看到張阿姨這麽和藹的樣子,白芍臉上緊張的情緒才稍微減少了一點。


    我拉著白芍走到客廳。


    她垂著頭,坐在我的旁邊,小聲問我:“白小姐,我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吵到您了?”


    我笑著說:“沒有,反正平常這個時候我也快起床了。”


    她又垂下了頭,繼續說:“我今天準備出去找工作了,等我找到工作,我就去找房子,到時候就不用再麻煩您了。”


    我點點頭,說:“好,看你方便吧,反正現在就我一個人在家,有個人作伴還是挺好的。”


    “真的嗎?”她眼睛裏閃爍著小小的自豪。


    我說:“當然是真的。”


    吃完早餐我就上班去了,留下白芍和張阿姨在家。中午那一頓飯我不在家裏吃,張阿姨也不會來,所以就白芍一個人。我跟她說過了,她可以自己做飯,也可以在小區物業那裏點餐,到時候月底我去結賬。


    早上開例會,公司的一切都運營正常。


    昨天已經按照蘇慕安說的,我們買下了伊恩現在降價的藥品。陳秘書把合同拿來給我簽的時候,十分不解:“白小姐,為什麽我們現在不和伊恩拚正麵,很明顯,這個時候他們降價,是想打壓我們。”


    “我知道他們是想打壓我們。”我說:“可是如果我們現在和他拚正麵的話,豈不是正中他們的下懷,明明我們可以有更好的辦法去贏他們的。再說,上一次咱們的活動效果還不錯,業內都有目共睹,所以他現在就是想用價格戰,把我們活動的熱度給降下去,我偏不如他所願。”


    陳秘書又給我遞上一個單子說:“您看,這是我們這一季主要的分銷商的名單。”


    我瞥了一眼單子,看到名單好像空了一格,我指著空著的那一格問她:“這是怎麽迴事?”


    她說:“我們這一季度的業務目標本來是定的八十家分銷商,但是現在這個安康大藥房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不和我們合作了,我們的銷售跑了好幾次,都無功而返。”


    我看著那空下的一格,心裏不是滋味:“那為什麽當初定目標的時候,要定下這一家。?”


    陳秘書解釋說:“因為這個安康大藥房是和我們已經合作了十幾年的老客戶了,以前董事長在的時候我們就一直保持著密切的合作。每年都是我們的三大分銷商之一,所以市場部的同事就想當然的把他給列了上來,但是誰知道,他們現在竟然是一塊啃不動的硬骨頭,嶽疏經理已經跑了好幾次了,他們那邊的口風都沒有鬆。”


    “是一點機會都沒有,還是他們現在還在觀望?”我看著陳秘書,要知道我們現在和伊恩競爭正當激烈的時候,伊恩又把價格降得這麽低,有些老骨頭可能就會趁現在和我們講條件,要求降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還好,隻要我們適當讓出價格,還有機會能拉迴客戶。但是如果他們真的另外有打算了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棘手。如果他們的另一手打算是伊恩的話,那就是最棘手的。


    陳秘書搖搖頭:“我們現在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因為嶽疏去了好幾次都吃了閉門羹。那邊不是說他們的老總不在,就是他們老總剛剛走,反正都沒有見著。”


    “沒有見著?”這就很玄乎了,如果他是另有打算了的話,他完全可以直接見了嶽疏,告訴他自己已經有新的貨源了。沒有必要這麽藏著掖著,但是現在他這麽藏著掖著,很明顯就是變著法跟我們說,我對不起你們這些老夥伴,我另外找了新的合作夥伴了。


    我“啪”的一下放下手中的筆:“把安康的資料調給我看一下,順便幫我約一下他們的老總,我要見一見他。”


    “多久呢?”


    “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天就能見到。”


    陳秘書飛快地出去約見安康的老總了。


    安康現在的總經理叫習辰,祭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剛好三十二歲。據說已經娶妻生子,安康藥房作為數一數二的大藥房,在他手裏經營得有聲有色的,一看就很不簡單。


    陳秘書出去之後,很快就進來了。她對我苦著一張臉,說:“白小姐,他們那邊的人說他最近都沒有什麽時間。”


    “那就繼續約。直到他有時間了為止。”我一定要見到他,聽到他親口跟我說一聲我不要你們的貨了才能安心。


    陳秘書點點頭又出去了。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號碼是b市的,我沒有存,應該是一個陌生人。


    接起來,那邊傳來了一個甜甜的小女孩的聲音:“白阿姨。”


    我腦子裏飛快的旋轉,我什麽時候見過這麽一個小女孩嗎?


    正在我愣神的時候,電話那頭又傳來了一個很溫柔的女人的聲音:“請問是白如斯白小姐嗎?”


    我道:“是。”


    “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我們是昨天在海洋館和您遇見的那一對母女。”她開口說。


    我忽然想起來了,笑道:“姍姍?”


    她愣了一下,說道:“對,沒錯,沒想到白小姐還記得姍姍的名字。”


    “那麽可愛的小姑娘我當然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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