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博爾遜打過幾次交道,施如錦深知這位是如假包換的老狐狸,跟美國人做生意,都得帶個心眼,誰知道協議裏有沒有挖什麽坑,所以下午,施如錦就準備帶著邱於庭親自幫她建起來的項目團隊,對協議各項條款進行梳理。


    “我很欣賞施小姐的效率,中國人總是令我驚訝!”博爾遜笑道。


    施如錦客氣地問了句:“不知道賀先生是什麽時候的航班,邱總指示,我們當盡地主之誼,可以的話,我會親自到機場迎接。”


    “不用客氣,賀先生早已經到達蓉城,這幾天是他私人行程,我也沒見到他,”博爾遜迴道:“周一早上九點,賀先生會準時前往博勝集團。”


    賀先生便是aug這迴派來的高層,本次協議能否達成的關鍵人物,施如錦當然不能怠慢,不過看來人家這迴輕車簡從,那就等著周一見了。


    不過有一點,施如錦著實好奇,有著明顯種族歧視傾向的博爾遜,居然肯屈居於一名亞裔上司之下,也是有點意思。


    “那就這樣,我們後天再見,”博爾遜說到這裏,接下來居然拍了個彩虹屁:“能和美麗的施小姐合作,我期盼已久,這是件多麽令人愉悅的事!”


    好笑地掛掉電話,施如錦看了一下手機顯示的時間,又繼續爬到窗台,不免加快了一點速度,四十多分鍾後,她就要出門了。


    今天中午,施如錦要和一位遠道而來的於家人見麵,依然是齊教授安排的。


    這次見麵,還得從於太太說起。


    頂頂生日的那天晚上,於太太不請自來,在齊家大發雌威,搞得雞飛狗跳不算,最後的結果是……差點搞沒了自己的命。


    誰能想到,於太太會突發中風,整個人當時失去知覺,幸虧齊教授是醫學專家,她兒媳又是執業護士,做了急救之後,把人送進醫院。


    把大人孩子都嚇得夠嗆的於太太,走運地保住了命,隻不過,至今仍住在醫院的加護病房。


    魏芸從齊教授那邊得知於太太病倒,便催著施如錦趕緊過去探望,歲數大的人考慮得總會多一點,魏芸的意思,就算施如錦這位舅媽再不像話,她得把該做的都做了,免得給人留口實。


    既然是魏芸發話,施如錦勉為其難走了一趟,那天她到病房,於太太還沒從昏迷中醒過來,縮在病床裏,看上去小小一團,下半張臉明顯不對勁了,旁邊隻有一名護工在照顧,可憐是真可憐,不過……施如錦實在生不出多少同情。


    護工告訴施如錦,於太太死裏逃生,卻落下後遺症,口齒肯定不行了,加上之前癱瘓,基本上不能自理了,反正必須靠人守在旁邊。


    施如錦沒待多久,放下一束花藍,便打算走了,結果護工卻跟出來,一個勁地抱怨病人難侍候,平常也沒人換手,想要施如錦幫忙,跟於太太女兒講一聲,能不能加一點工錢。


    不是護工提醒,施如錦都沒注意到,於貝兒並不在病房,而按照護工說法,她也就是被雇來那天晚上,見過於貝兒一麵,此後便再沒瞧她露過臉。


    一向被於太太引以為傲的女兒,在親媽臥病在床時,卻不見了蹤影,也是讓人無語,施如錦忍不住想,不知道於太太醒來,會有什麽說法。


    施如錦今天要見的於家人,正是於太太的妯娌,也就是施如錦的小舅媽,她是作為於家代表,不遠萬裏從美國飛來,專門處理於太太治療的事。


    施如錦穿好外套,拿上包,正準備換鞋出門,猛地想到忘了東西,又跑迴臥室,將放在床頭櫃上的戒指,帶到了中指上。


    霍巍昨天離開蓉城,前往位於意大利的formmedicine專業賽車手訓練中心,在那裏,他要進行一係列體能測試,隨後還將有體能教練為他製定一套係統性的階段訓練計劃,應該還有心理治療方麵的課程。


    臨走之前,霍巍對施如錦挺不放心,胡亂指導了一通,反正就為了體現出,沒有他這個未婚夫在身邊,施如錦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施如錦聽聽而已,也不打擾人家興致,到最後,霍巍特別強調,既然名份已定,訂婚戒指神馬的,施如錦必須天天戴著。


    那枚戒指有點大了,霍巍親自找人調過之後,還是不太合適,施如錦也懶得麻煩,便找魏芸要了點紅繩,在戒指上繞了幾圈,總算是勉強抻住了。


    霍巍還取笑施如錦,從哪學會在戒指上繞繩,施如錦也搞不清楚,她似乎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這個其實挺笨的辦法。


    匆匆出了家門,施如錦按照齊教授給的地址,來到了城中一間香格裏拉酒店。


    酒店的大堂外,施如錦跟齊教授幾乎前後腳到達。


    “我還準備,到這裏再給你打電話,後來下車,就看見你在前麵。”齊教授挽住施如錦的胳膊,邊走邊道:“我們直接去你小舅媽的房間,她在那兒等我們呢!”


    施如錦笑了笑,有於太太打底,她其實不想再認識什麽於家人了,實在煩不勝煩。


    “惠尼是美國出生的華裔,跟你小舅是同學,年輕時就性格活潑,說不好聽,還有點鬧騰,我兒子從小特別喜歡這個小舅媽,跟你另外一位舅媽,簡直是天壤之別。”電梯間裏,齊教授笑著說道,倒像是了解施如錦的擔心。


    施如錦抿了抿唇,現在既來之,隻能安之了。


    “你舅媽……我是說貝兒的媽媽,昨天早上醒了。”齊教授又說了一句。


    “那是好事兒啊!”施如錦這話發自內心,雖然對那對母女心存芥蒂,不過,她還不至於要看人笑話。


    齊教授卻搖頭:“大嫂現在狀況不好,基本上失語了,以後生活質量不會高,說來也是個煩心事,從西醫的角度,這已經是她能恢複到的最佳狀況,我今天還在跟那邊醫生探討,或許可以試著做中醫調理,通過辨證治療,說不定能有一點效果,當然,這得由貝兒決定。”


    施如錦卻在琢磨,生病的人,不僅需要好醫生,更重要的是親人關心,江啟山要不是有魏芸無微不至在身邊照顧,不會保持得這麽好,然而在施如錦看來,於貝兒可能不太靠得住。


    “昨晚惠尼過來,直接去了醫院,已經代表你小舅舅表態,大嫂的康複治療,他們會承擔大部分醫療費用,”齊教授說到這裏,不免有些感慨:“大嫂還是心眼窄了點,聽貝兒的意思,發病前幾天,大嫂一直煩躁得很,有時候自己在房間裏大吼大叫,長了歲數的人,還是得心胸開闊一點,別給自己無謂的奮力,可惜她始終沒明白。”


    說話之間,兩人麵前一部電梯,“叮”地響了一聲。


    等到裏麵的人出來,齊教授和施如錦一前一後走進去,問過是去20樓,施如錦順手按下了樓層鍵。


    電梯門快要關上的一刹那,突然又打開,兩個人從外麵走了進來,看著年齡和長相,應該是母子。


    “媽,你真不去見爸爸?”男孩看上去十來歲模樣,長得眉目清秀,一雙斂眉又黑又亮,似乎正在變聲期,嗓音有些沙啞。


    做母親的臉色非常不好,白得沒有血色,身形瘦弱,就算站在那兒,都讓人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倒下。


    “我不去了,不打擾他。”女士聲音有些萎頓。


    男孩不說話了,默默地在旁邊扶住了自己母親。


    “你爸一會來接,他打電話,你就下去,”女士囑咐兒子:“我想到房間睡一會。”


    “要去就一起去!”男孩低下了頭。


    施如錦注意到,母子二人氣質純樸,談吐也不錯,倒是服飾稍顯普通了點,卻住在城內房價數一數二的五星級酒店,感覺其中有些故事。


    “你不用擔心,我跟你爸挺好的,就算做不了夫妻,也可以當朋友,這一次他特意接我過來看病,我挺感激的,你爸是個好人。”女士對兒子道。


    齊教授一直瞧著那位女士,直到人家似乎察覺了,轉過頭看向她。


    愣了片刻之後,女士主動跟齊教授打了一聲招唿:“齊醫生,這麽巧,在這兒遇到您。”


    “我老想,在哪見過你,”齊教授笑了起來,又瞧瞧旁邊那個男孩:“對了,那天在醫院,陪你過來的是這個孩子吧,小小年紀,真懂事啊!”


    女士有些羞澀地笑了,轉頭囑咐旁邊的男孩:“快叫大媽媽。”


    男孩微微抬起頭,打量齊教授片刻,低聲道:“大媽媽好!”


    “我喜歡這稱唿,顯得我年輕,”齊教授開了句玩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隨即看向女士:“我還想呢,你怎麽不來找我?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女士點了點頭:“我準備星期一過去的,迴頭又要麻煩您了。”


    “客氣什麽呀?”齊教授正說著,電梯門開了,已經到了20樓。


    和對方道了“再見”,齊教授帶著施如錦走到了外麵。


    朝著惠尼房間走的時候,齊教授對施如錦道:“那位女士,就是於貝兒給我介紹的病人,她的病問題不小,恐怕要盡快做手術了。”


    施如錦一下明白過來,迴頭朝著電梯那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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