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如錦接過手機,放到耳邊後,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笑道:“沒想到遇上這麽刺激的事,我剛才琢磨半天,確認自己運氣不算太差,邱總居然在最關鍵時刻趕到,而且身手還那麽好,徒手摁倒其中一個歹徒,不過人總不能全靠運氣,我決定了,迴頭報一個女子防身術的班,就當有備無患吧!”


    邱於庭還在注視著施如錦,眼神有些複雜。


    霍巍沒有插話,幾乎是心平氣和地聽施如錦絮叨完,這才開口:“要是被嚇到,你就哭出來,何必非要裝無所謂,每次都這樣。”


    “當時的確有點害怕,不過現在好多了,”施如錦說著,從台階上站起來,長歎一聲,道:“我要迴家睡覺了,否極泰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霍巍顯然沒忍住,問:“真沒受傷?”


    施如錦用手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半開玩笑地迴道:“我發覺自己還挺扛揍,現在已經滿血複活了!”


    沒等霍巍往下問,施如錦看了眼跟著她站起的邱於庭,衝著電話道:“不說了,得把手機還給邱總,耽誤人家太多時間,邱伯母今晚到蓉城,你哪天抽個時間,我們總要去拜訪一下長輩。”


    “你安排時間,”霍巍說著,頓了頓後,道:“掛吧!”


    不知道霍巍有什麽事著急,施如錦還沒來得及說再見,他已經把電話掛了。


    “邱總,趕緊去酒店吧!”施如錦將手機還給邱於庭,不免催促道。


    邱於庭仰頭,往樓上看了看:“我先送你到家門口,今晚還是要謹慎一點。”


    最後,邱於庭非常紳士地送施如錦上了樓,站在電梯裏,看著施如錦進了屋,這才離開。


    迴到家,施如錦打開燈,將自己的包和一直捧在懷裏的筆記本放到鞋櫃上,接著彎腰換鞋。


    在客廳愣了片刻,施如錦走進廚房,煮開了水,為自己下了一碗麵。


    忙了好一會之後,施如錦把已經做好的麵端到客廳,伸手打開電視,就像施譙譙平常喜歡的那樣,盤腳坐在茶幾邊的地毯上,低頭吃了起來。


    這不過是一碗很普通的麵,清湯寡水,僅有的點綴,是鋪在麵上的一枚溏心荷包蛋。


    麵很快見了底,施如錦夾起荷包蛋,低頭咬了一口。


    “吃慢點,餓死鬼投胎啊!”一個女人的嗔笑,突然在施如錦耳際響起。


    施如錦猛地抬起頭,往四周看了看。


    屋裏並沒有其他人,電視裏正播著的飲料廣告,配樂是一個男生的說唱。


    施如錦知道,自己這是幻聽了。


    終於吃完了,施如錦又在茶幾邊坐了許久,心不在焉地地看了一會電視,才收起碗筷,去了廚房。


    洗完了澡躺到檔上,施如錦翻來覆去,許久不能入睡,就算後來有了些困意,腦子一直混混沌沌……


    在半睡半醒間,施如錦似乎看到,蛇皮袋中的自己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被那個粗壯的歹徒塞進車裏,車子沒命地衝了出去,沒一會開到了荒野上,轉眼又在陡峭的山道上狂奔。


    就在這時,施如錦看到,一個瘦小的女孩縮坐在一座位於山坡上的破舊土屋門口。


    女孩的前方,一幫麵目猙獰的男男女女圍在那兒,正一臉鄙夷地對著她指指點點。


    “她就是掃把星,命中帶煞,把爹媽都害死了,誰知道後頭還想害誰,別說是親戚啊,我反正不養,你們看著辦!”


    “既然誰都不樂意管,這樣,前山那個瘸子一直跟我說,想要個女人,破鍋配破蓋,幹脆把這丫頭送過去,先讓他養到成年,後頭瘸子想怎麽著,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虧你說得出口,好歹是你外甥女,這就把人往火坑裏堆了?那瘸子平日古古怪怪,聽說喝醉了就跟瘋子沒兩樣,不是自己閨女,你們就使勁坑吧!”


    “說得好聽,她還算你侄女呢,那你養啊!”


    “把人給瘸子倒是個辦法,林家反正絕了戶,給小如找個落腳的地兒,咱們也算對得起她那個吃了槍子的老子,這事就定了!”


    “趕緊把人送走,別讓她煞到咱們,林家這地怎麽分,大家夥商量一下,趕緊派人跟村裏去說!”


    施如錦看著這些人,心裏卻覺得詫異,她記得很清楚,一次可怕的泥石流已經將整個村都吞沒,難道他們又複活,隻為了想要……再一次把她往絕路上逼?


    而這時,有幾個女人已經捋起袖子,準備上來抓女孩了。


    女孩似乎反應過來,猛地從地上爬起,像一隻不甘就死的羔羊,用盡最後力氣,隻為逃出惡狼的圍捕。


    “跑什麽呀,有什麽樣的媽,就有什麽樣的女兒,把你送走了,可是救了一村的男人!”一個女人陰狠地笑著,用手掐住了女孩的脖子。


    在窒息逼近之前,一直沉默著的女孩,終於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媽、媽,救我啊!”


    似乎陷入恐懼的施如錦,取悅了麵前這些所謂的親戚,她們狂笑著,用汙言穢語罵著,享受著欺負一個弱小女孩的得意。


    一個輕柔的歌聲,伴著這令人絕望的一幕,在天空中響了起來——


    “小花雞,不打鳴;小花狗,莫汪汪;我家囡囡要睡覺。小月亮,掛天上;小柳條,輕輕搖;我家囡囡睡飽飽……”


    施如錦幾乎是冷靜地注視著正在發生的一切,卻在聽到那首歌的刹那,情緒失控了。


    女孩的媽媽早已無辜地死於自己丈夫刀下,這世上,再沒有人會叫那女孩一聲“囡囡”了……


    施如錦在睡夢中醒來,發現頭下的枕頭氤了大片,閉著眼睛將枕頭翻了個麵,沒想到另一麵潮得更厲害,施如錦到底睜開眼,將枕頭拿到了旁邊。


    天已經蒙蒙亮,施如錦坐起身,覺得臉上澀澀的,用手摸了摸,掌心便沾上了昨晚的殘淚。


    施如錦沒有再躺迴去,坐在床頭,頭枕在膝蓋上,到底不敢再睡了。


    那惡夢,經年之後再次浮起,依舊讓人有如墮地獄之感。


    “小花雞,不打鳴;小花狗,莫汪汪;我家囡囡要睡覺,小月亮。掛天上;小柳條,輕輕搖;我家囡囡睡飽飽……”施如錦不自覺地哼了起來,那是當年母親哄她入睡的歌,施如錦記得每一個調子,可她唱得太難聽,難聽得……讓她想哭。


    又有淚水從眼眶中湧出,施如錦用力地抽了抽鼻子,她已經許久沒這麽哭過,也許久沒再想起……自己那可憐的母親。


    屋外突然“怦”地響了一聲,施如錦一愣,她確定聽到了開門聲。


    難道是……有人闖進來了?


    遲疑了幾秒,施如錦顧不上擦淚,飛快地下了床,第一個反應就是跑到臥室門邊,扣下了鎖芯。


    隨後,施如錦將耳邊貼到門上,仔細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片刻之後,隔著門傳來衝馬桶的聲音,隨後有腳步聲響起,不過沒一會,又沒了動靜。


    施如錦心口開始狂跳,冷汗從後背直往下掉,剛才的愁緒完全散了,代之以被人侵門踏戶的驚懼。


    在臥室找了半天手機,施如錦才反應過來,昨晚迴到家渾渾噩噩,手機忘記拿進臥室,就算是她現在想報警,也得要走到外麵客廳。


    施如錦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這時她先冷靜地換好衣服,注意到衣櫃裏有用來搭衣架的長木條,幹脆拆了下來,提在手上,權當防身的武器。


    施如錦決定要搏一搏,至少得拿到手機,趕快報警。


    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又靠在門邊聽了半天後,施如錦總算鼓足勇氣,“哢嗒”一聲,小心地打開了臥室的門鎖。


    將門開了一條縫,施如錦先是觀察了一下客廳情況,確定沒有人時,她便直奔客廳門,急吼吼地去找自己放在鞋櫃上的背包。


    手忙腳亂之中,施如錦把包拿到了手裏,可裏麵的手機卻滑了出來,直接落地,“咚”的一聲,在寂靜的客廳裏,就像是巨響。


    施如錦嚇得抱住包,好半天沒敢動,隨後迴了迴神,便往門那邊挪,如果這時候有人衝過來,她可以奪門而逃。


    然而,並沒有出現施如錦想象中驚悚的一幕,屋裏靜悄悄的,就像隻有施如錦一個人,就像是之前那些動靜,隻是她的疑神疑鬼。


    好一會後,施如錦彎腰去撿地上的手機,忽然發現,地上躺著一雙男人的皮鞋。


    辯認半天之後,施如錦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用手背抹掉額頭的冷汗,將包掛到旁邊衣架上,視線在屋裏掃了一圈,最後落到了次臥虛掩的門上。


    木條靠到了牆邊,施如錦抬腳便往次臥走去。


    伸手推開門,施如錦先是探頭看看,隨即放輕腳步,走到裏麵,站到施譙譙平常睡的那張床邊。


    霍巍側躺在那兒,臉對著牆那麵,被子半蓋在身上,看來睡得很香,施如錦彎下腰,能聽到他均勻的唿吸聲。


    旁邊書桌上,胡亂地堆著霍巍的衣服,施如錦注意到,霍巍此刻身上穿的是施譙譙的睡衣,至於床下麵,放一雙施譙譙的拖鞋。


    真是……熟門熟路!


    看看還攥在掌心的手機,還沒到五點,施如錦沒打算擾人清夢,轉身便要出去。


    “在這兒站著幹嘛?”霍巍突然開了口,長長地一聲哈欠之後,又來了句:“天都沒亮,你想嚇人啊!”


    “吵醒你了?”施如錦停住腳步,問正望著她,一臉睡容的霍巍。


    “幾點了?”霍巍這下翻身坐起,問道。


    “還早,你再睡會吧!”施如錦說了一句,其實挺想打聽霍巍是怎麽進來的,不過看在他還困得不行的份上,施如錦閉住了嘴。


    霍巍又躺下,問了句:“哭了一晚上?”


    “誰哭了?”施如錦隨口迴道,卻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霍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抱著被子,倒頭居然就睡著了。


    施如錦輕輕帶上次臥的門,走進浴室,仔細地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難怪霍巍會這麽問,她的眼睛紅腫就算了,一夜之間,似乎臉也胖了一圈。


    洗漱之後,又用涼水敷了敷臉,施如錦決定到樓下慢幾圈,讓自己出出汗,把臉上水腫去掉。


    施如錦走出單元樓的門洞,四下看了看,台階上被掃得幹幹淨淨,前麵的馬路上,也停滿了各種款型的車。


    昨晚發生的那一幕,已經了無痕跡。


    快步走下台階,施如錦到了前麵一處草地邊上,開始做熱身。


    清晨的小區,風和日麗,綠意蔥蘢,因為天色還早,出來的多是早早鍛煉的人,熟識的彼此打打招唿,聊上幾句,早醒的孩子被大人抱著在散步,有小狗撒著歡在跑,主人拉著繩子跟後麵追。


    周遭的歲月靜好,到底讓施如錦的心情,多少舒緩了一點。


    兩名保安走到離施如錦不遠的地方,齊齊朝她看過來。


    施如錦注意到了人家,疑惑是因為昨晚的事,現在她成了小區名人了?


    “施小姐,早啊!”其中一個保安走到施如錦跟前。


    “早上好!”施如錦禮貌地迴應了一句。


    “施小姐,跟你打聽一下,你男朋友姓霍?”那位保安說著,拿手指了指前麵一輛灰色的車:“那車是他的吧?”


    施如錦順著人家指的方向瞧了一眼,模糊記得,那是霍巍的座駕之一,不過保安的問題,她有些難以迴答,表情不免尷尬。


    “昨晚那位霍先生過來的時候,都快十二點了,我們本來不讓進的,霍先生態度還真不錯,主動出示身份證,又拿出你家的鑰匙和門禁卡,解釋女朋友今天受驚,他不放心,過來陪一陪,”保安笑著道:“後來是我跟他一塊到你家外麵,瞧著他開了門。”


    施如錦:“……”


    “他是你男朋友吧?”對方沒得到答案,顯然不肯死心。


    “是……朋友。”施如錦支吾地道,臉不自覺地一紅。


    “那就行了,迴頭我讓崗亭那邊給他登記一下,下迴你男朋友就能直接進來,我們從昨晚開始,非本小區業主進入,全部登記身份證,我們正式收到通知,一旦發現可疑人物,必須全程跟進,你放心,以後不會再出昨晚那樣的事了。”


    “謝謝啊,辛苦你們了!”施如錦立刻跟人家道謝。


    保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施小姐,昨晚是我們疏忽,差點出了大事,對了,我們領導一早跟警方聯絡,據說另一個歹徒已經被抓到,警方已經鎖定主謀,別說,現在警察辦案就是快!”


    “是嗎?”施如錦也挺驚訝,隨即鬆了口氣,想著一會打電話到警局問問情況,到底是什麽人,心思如此歹毒。


    在小區裏慢跑了幾圈,施如錦又到外麵買好早餐,再迴到家時,霍巍已經起床,正斜靠在沙發上,懶懶地看著電視裏的早間新聞。


    “你怎麽會有我家鑰匙?”施如錦換著鞋,直接問了句。


    霍巍轉頭看向施如錦:“施譙譙臨出國前,鄭重其事把鑰匙交給我,安排我一定要照顧好你。”


    “原來那小子,”施如錦笑了起來,隨口道:“迴頭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鑰匙留下。”


    “你什麽意思?”霍巍神情有些不太高興了。


    “大晚上突然有人進你家,誰都得被嚇死!”施如錦說著,將早餐放到茶幾上。


    “所以,女孩子不適合獨居,”霍巍瞧著施如錦打開麵前的早點,也沒去幫忙,盯著她道:“要不我搬過來,施譙譙那張床,睡得還挺舒服。”


    “開什麽玩笑!”施如錦頭也不抬地道。


    “你想什麽呢,我又沒說要住進你房間。”霍巍“噗嗤”笑了出來。


    “閉嘴!”施如錦立刻叫起來,感覺耳根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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