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容恩瞧著坐在那嘴角含笑的女子表情頗為不耐,「你要說什麽便說就是。」


    麗娘瞥了眼田氏,藍容恩道,「田嬸跟我娘一樣,沒什麽可以避諱的。」


    麗娘抿了抿唇道,「你爹是極想念你們的,就是抹不開臉麵,這也一年了你們都沒迴去,你爹嘴上不說心裏其實念叨的緊。不如你們就迴去坐坐?」


    藍容菲撇嘴,「他會想我們?你莫不是做夢夢裏知道吧。」


    「怎麽可能,你爹他就是麵冷心熱。」麗娘被藍容菲嗆了一下也不生氣,語氣緩緩道,「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更何況都一年了,你們也該氣消了不是?」當初她還沒進門便被羅氏打掉孩子,後頭她被徐屠戶接迴去,家中羅氏的兩個兒子更是看她不順眼,時常與她為難。而她也瞧著羅氏的孩子心裏過不去那個坎,可惜她掉了那次孩子之後便一直未能有孕,前些日子她去找了大夫偷偷瞧了瞧,道是後半生她都可能懷不上孩子了。


    初時她也傷心難過,可後來想想後半輩子還是得有個依靠,沒兒子那就養徐屠戶的兒子就是了,羅氏的兒子她當然不會養,但前前頭的呢?如今年齡也大了,又是嫡長子,不合該是為她準備的?


    所以麗娘細細思索之後上了門,徐屠戶惦記倆兒女也是真,她若真能將倆孩子哄迴去,日後徐屠戶能不感激她?說不定就此讓她做了繼室,總比如今什麽名分都沒有強些吧。


    可惜她想的好,藍氏兄妹卻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藍容菲劈裏啪啦將她一通懟,麗娘麵色有些不好看,但得體的微笑卻一直都掛著。


    藍容恩瞧著麗娘臉上的假笑,嘴唇微微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來。難怪他爹敢背著羅氏在外頭亂搞,這女人心機可不是羅氏能夠比的。就是不知道為何至今都未扶正了。還是說當初被羅氏弄掉孩子後懷不上了,想打他們兄妹的主意?


    不得不說藍容恩猜透了麗娘的心思,眼神也逐漸冰冷,「那你呢?」


    麗娘一愣,「什麽?」


    藍容恩麵含譏諷,「我們迴去對你有什麽好處?」


    麗娘臉上尷尬,隨即便道,「你們夫子和解,全家和樂不好嗎?總比讓外人瞧了笑話好些。」


    「嗤。」藍容恩諷刺笑道,「比起讓外人看了笑話,我也不願迴去。」見麗娘臉色微微一變,他繼續道,「首先,我們兄妹二人戶籍已不在徐家。其次,我們如今已改母姓藍。我們再不是藍家人。當日我與父親說的明白,他日他年老體弱做兒女的自然會為他請人照顧,若是你願意,到時候我們會付錢與你,不樂意我們便請婆子。再與他和你們共處一個屋簷下,這輩子都無可能。」


    藍容菲道:「哥哥說的沒錯,而且你又以什麽身份來跟我們說話,說你是妻你都沒進門,說你是妾也沒聽爹說納你。啊,對了,你頂多算個進了門的外室!連妾都不如。」


    她說的好不客氣,麗娘聽的渾身打顫,她柔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幾欲暈倒,田氏開口道,「麻煩要暈也出去暈,不要暈在我宋家,晦氣。」


    麗娘雙目含淚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捂住口鼻嗚咽一聲又將眼淚咽下,朝藍容恩兄妹深深的福了福身子,「是我逾越了,但我今日前來的確是為了你們父子父女能夠和解。你爹年紀不小,日日勞累,你們做子女的就多體諒體諒,即便現在不願迴去,也請時不時的去瞧瞧你們的父親。」


    說完麗娘又福了福身子,轉而出門去了。


    她走後藍容恩眉頭緊皺,似乎他爹這次弄的女人還真是不一般。


    藍容菲呸了一聲道,「不過是個外室,倒是敢指手畫腳了。」


    「你這孩子,說話也注意些,過兩年還得找婆家呢。」田氏嗔怪道,「因著這些人壞了名聲可就不值當的了。」


    然而話一落她又笑道,「不過這麗娘連妾都不是,根本不該管到你們頭上,即便她往外說恐怕挨罵的也是她了。」


    但麗娘顯然不是羅氏那蠢貨,在宋家受了委屈也不說,反而出了門便帶上笑臉,旁人問起,她便答,「去宋家替老爺瞧了瞧少爺和小姐。」


    瞧瞧人家多會說話。麗娘非但沒挨了旁人的白眼,反倒被人誇讚得體識趣。


    這些藍家兄妹沒幾天還是知道了,當然也惡心的不行,還有人問:「你們與那小娘關係這麽好?怎麽,打算迴徐家了?」


    藍容恩麵色陰沉一聲不言,他想去質問麗娘,但那時麗娘肯定會一副受委屈的模樣說是為了他們父子好。


    實在是令人惡心。


    這日藍容恩從書院迴來,遠遠便瞧見宋家門口站了一個人,看著身量似乎是個男人。藍容恩眉頭一皺,過去竟然真是徐屠戶。


    徐屠戶今年不過三十多歲,正是壯年的時候,看著眼前似有不同的兒子,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了,「容恩,我們談談。」


    藍容恩瞧著他叫了一聲爹,嘴角噙著諷刺的笑意,「咱們有什麽好談的,該說的以前都說了八百迴了。」


    徐屠戶聽他說這話眉頭又微微蹙起,這些日子麗娘一直在他耳邊嘮叨全家人沒有隔夜愁,該和好還是和好,不然時間久了兒子就真的不是他的了。徐屠戶一想也是,又聽聞麗娘去宋家說項過,還覺得麗娘可心,當日還弄了她幾迴。轉頭便找了機會來找兒子想與他談談。


    但藍容恩顯然沒有談的意思,見徐屠戶站著不動,藍容恩道,「都說父慈子孝,在兒子小的時候便沒體會過,但你總歸生了我養了我,我還是要喊您一聲爹,但再多的,您覺得強求有什麽用嗎?」


    他頓了頓,看著徐屠戶的眼睛沒有一絲溫度,「我如今最不想提起的便是那十來年在徐家過的日子,如果有可能……我都不想做您的兒子。」


    他打開門進去,在關門前笑道,「現在我姓藍了,與爹沒關係了。」


    「容恩。」徐屠戶看著藍容恩及時將門抵住,他看著兒子,「若是爹錯了,爹給你道歉,但是,你和容菲是徐家的孩子,你們還是跟我迴家去吧,如今麗娘溫柔和善,必定不會欺辱你們。」


    「和善?不會欺辱我們?」藍容恩似是聽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我為何要放著如今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迴徐家去?徐家的日子爹真當我們稀罕?我們不稀罕的。即便留在宋家吃糠咽菜,我們也覺得比在徐家吃肉要好的多。在宋家,田嬸像娘一樣照顧我們,大姐和姐夫對我們也好,我們為什麽要一個並不關心我們的爹?為什麽要再進一次那個狼窩冰窟窿?別跟我說徐家的家業,徐家有幾家鋪子不假,有點家產不假,但是我們不稀罕。您樂意給誰便給誰,不樂意就再去生幾個兒子,請您別來打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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