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落星沒留意這些細節,一心隻盼著萬歲爺喝完了薑湯,快點離開這裏。


    皇帝拿起瓷盞裏的湯匙,舀了半勺,吹了吹就往嘴裏送。


    “萬歲爺。”曲落星急忙製止,“那湯匙臣女用過,要不您稍等一會兒,臣女這就去另取一個來。”


    皇帝握著湯匙的手一滯,眼睛盯著半勺淺褐色的薑湯,既不動也不說話。她這樣大驚小怪,是嫌棄自己用她用過的勺子?真是豈有此理。先前滅下去的怒火蹭蹭蹭往上湧,直達天靈蓋,最後連頭發尖都是火。


    心裏自嘲地笑了笑,真是鬼迷了心竅,樂顛顛費心扒拉地套近乎。結果呢?一個人在這裏剃頭擔子一頭熱。不過這樣也好啊,快點死了心吧。本來就是不該有的心思,偏要給自己尋不痛快。隻要不把她當一迴事,就不用再受這份煎熬了。


    “當”的一聲脆響,湯匙被重重的扔進了瓷盞。屋裏所有人的心跟著一緊,連大氣都不敢喘。


    皇帝將瓷盞送到嘴邊,一仰頭,將裏麵的薑湯一飲而盡。喝完抬手掖了一下嘴,賭氣般將空瓷盞狠狠擱在桌子上。裏麵的湯匙被震的彈起來,複落迴去,又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龐德海被火燙了尾巴似的,更加繃緊了身子,趴跪在地上。原以為這個曲姑娘是個福澤深厚的,沒曾想如此不開竅。她知不知道,後宮多少女人絞盡了腦汁,隻求著萬歲爺能多看一眼都不能夠。


    這邊毫不領情,偏偏萬歲爺又是個悶嘴的葫蘆,簡直急死人。


    丁嬤嬤到底是太後跟前最得力的人,在皇帝麵前說得上話。看氣氛不對,行禮道:“萬歲爺,喝了薑湯容易發汗,外麵有風,您在屋裏歇會子再出去吧!”


    皇帝不說話,扭頭看向窗外。過了一會兒啟唇道:“都退下,讓朕清靜一會兒。”


    如聞天籟,曲落星鬆了口氣,轉個身正準備隨大家一起退出去。


    皇帝後腦勺好似長了眼睛,轉過頭麵無表情冷聲道:“朕準你出去了嗎?”


    說完有些懊惱,怎麽就管不住嘴?還把她留下來做甚麽?是嫌被氣的不夠?當真是遇到克星了。但話已然說出了口,想收迴卻是來不及了。


    曲落星不知道萬歲爺到底什麽意思,又不敢開口直接問。隻能低眉順眼,站在原地。


    屋裏很快又隻剩下兩人,一室寂靜,針落可聞。之前的瑪瑙香爐摔了,收拾碎屑的宮女給換了一個鎏金麒麟樣式的香爐,重新點了熏香。


    曲落星歪頭,看著縷縷輕煙從麒麟大張著的嘴裏冒出來,嫋嫋往上升騰,繚繞不絕。裏麵也不知道熏的是什麽香,氣味淡雅,隱約夾雜著一絲甜膩的幽香,與龍涎香深邃濃鬱的味道截然不同。


    這一瞬,皇帝隻覺得自己很可笑。她寧願盯著一隻香爐,也不願意多看自己一眼。拋開自己的身份不談,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為了個女人患得患失?罷了罷了,及時收手,既能成全老二,自己也不用再為情所困。


    心裏自我開解了一番,卻還是有些悵然若失。略合了合眼,似下了很大的決心道:“朕有一事問你,你務必如實迴答。”


    曲落星的目光從香爐上移開,落在腳下的磚麵上。她不知道萬歲爺要問什麽,又隱隱約約猜測萬歲爺要問什麽。可能是站的時間太久了,也可能是因為緊張,她有些頭暈目眩,身子一晃,險些站立不穩。


    皇帝瞧見了,想也沒想伸手去扶,嘴裏關切道:“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行動間,衣袖帶動出風來,香爐上的煙瞬間被刮散了。撲鼻而來的熏香味道讓曲落星的腦袋更加昏昏沉沉的,她這才猛然意識到,熏香不對勁。


    抬手指了指麒麟香爐,有氣無力道:“萬歲爺,熏香、熏香有問題。”


    皇帝看向桌子上的香爐,眸子一緊。先前就聞出熏香味道與平時常用的不同,不過沒有在意。如果真的有問題,除了太後,誰還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不解的是,太後想要她的命,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一想到她會有性命之虞,皇帝的心慌亂起來。調轉視線,發現她滿臉微微泛紅,唿吸急促,瞬間明白過來。香爐裏麵點的,竟然是催情香。


    曲落星先前隻是頭暈乏力,這會兒渾身燥熱起來,嗓子裏好似有一團火,燒的她口幹舌燥。她用力捏緊了皇帝的手臂,才不至於癱軟在地上。


    皇帝目光灼灼地盯著曲落星嬌俏豔麗的麵容,心裏一時分不清是什麽滋味。對這樣齷齪下流的手段,他自然嗤之以鼻。可眼下有了這樣好的機會,就算真的發生點什麽,也是情有可原,錯不在他。


    很快搖了搖頭,不行,君子坐懷不亂,更不能趁人之危。否則,與登徒子何異。


    正胡思亂想間,皇帝的頭開始昏昏沉沉起來。緊接著全身燥熱,胸口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燒,漸漸往下蔓延……


    曲落星未經人事,懵懵懂懂。她隻知道熏香有問題,卻不知是催情的邪物。


    皇帝見多識廣,很快就明白催情香對他也起了作用。奇怪的是,兩人都在這屋裏,為何她會先一步有反應?這香還因人而異?


    難道,真正有問題的,是那碗薑湯?她先試過了,自己後來才喝,所以才會慢一步有反應。想通了這點,皇帝一顆心冷如冰窖。他的好母後,果真從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越是這樣,他越不能稱了別人的意。


    曲落星所有的意識漸漸渙散,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她嘴裏唿出的溫熱氣息攪得皇帝莫名煩躁,開始心猿意馬起來。


    看著那張越來越紅,粹然出彩的臉,皇帝想,這段時間吃夠了相思的苦,不如趁機把解藥吞了。就算她不喜歡,就算她恨,那便讓她恨去吧!


    可惜,他到底不是一個心狠冷血的人。傷害她的事,他做不出來。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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