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驕朝一醒來,便是洗漱飯罷,隨後往書房中去處理公事。


    如今將士封刀掛劍,兩州戰罷息兵,隨著浮出水麵的要務,除了萬民期許的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便是天下太平時,人間樂未央。


    府中忙得腳不沾地,曾經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今不複騎,髀裏肉生。


    或許年幼之時隻覺人生所求不過一物,那便是威震宇內、德合四荒,做那亂世之梟雄、至高無上的君王。如今失去了年少那份無拘無束,心中才有實質的清楚,所求所愛皆是什麽。


    他照例坐到書房之內,審查各郡縣送上來的審計。


    忽見一堆井井有條的案牘之中露出一角,上麵有樊州牧的刻印。


    他抽出一瞧,竟是封信件,上邊筆走錦繡,讓人望而欣喜。


    金花細落,遍地玲瓏,荊玉分輝,遙崖璀璨。


    多日不見,師弟的字越發的俊逸了。


    ——


    離去多時,甚是想念。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恨不能千裏奔赴,望君成我意。


    ——


    唐驕不由失笑,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忽聞屋外有人策馬而歸,他心中一動,放下手中書信,往書房外走。


    他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


    “牽求雪去喂食……”


    “是,將軍……”


    當真迴來了?


    隻聽見腳步匆匆聲,門一經推開,四目相望,竟一時難訴衷腸。


    晝夜思念的麵容忽而出現在了眼前,微生商驀的唿吸加重,加快了腳步,按住師兄的後頸,俯身就往日思夜想的臉親了下去,裹挾著千裏之外的江風而來的親吻,就像狂風驟雨一般激烈,拍打著他幾日一來渙散的思緒,在這一刻,終於有了歸宿,終於有了凝聚。


    唐驕就快要窒息在這片以思念為名埋葬他的深海之中。


    麵前之人放開他一瞬,叫他終於獲得了一息喘息的時間。


    還不等他迴神。


    然下一刻又是更為猛烈的親吻。


    他的身體被迫著往後撤步往後傾倒,猛地靠在身後的架子上,硌得脊背生疼。


    那人仍是咄咄逼人,一個重壓叫身後的玄鐵架晃動不已搖搖欲墜,頃刻之間上邊承載的案牘一時如傾盆大雨一般落下,盡數砸落在身前這人的身上。


    他聽見了隱忍的悶哼聲。


    唐驕心中一驚想要抬手將他護起來,方抬起手又被人握住,叫人按著腦袋,眼前揉不進一絲天光。


    玄鐵架上的案牘已經全部掉落在了地上,也不必擔心眼前這個瘋子再受到什麽傷了。


    唐驕強硬的將他的頭推開,眼中帶著怨懟,但抬首看見了他眼中的欣喜,怨懟又盡數化作了心疼。


    他抬手摸了摸微生商被砸到的腦袋和肩膀:“疼不疼。”


    微生商將他困在片隅之地,環住他的腰身,搖了搖頭:“不疼。”


    唐驕問他:“如何能在書房胡鬧。”


    微生商環視了整個書房,案牘七零八落,桌麵上的東西也被掀翻了一地,眼中有耍混之後得意的竊喜。


    “師兄常在書房辦公,我想在這留下痕跡。以便師兄每天處理公務都能想到我。”


    微生商指尖勾起汗濕站在臉側的青絲,手從頭發之後穿過,掌心揉捏著師兄細瘦的脖頸,這種任由他掌控、任由他為所欲為的快感,讓他生起想要撕毀眼前之人的衝動。


    唐驕忽然察覺腰間的束縛一鬆,玉帶怦然落地,與一地的案牘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微生商的力氣越發讓人掙脫不開了,或許是他怠於練功,就連在他的懷抱中動一下都格外困難。


    “師兄,就在這好不好?”


    那人的撕咬親昵未經過他的意願便遊移著向下,唐驕手上攔著,眉頭微蹙,分明是抗拒模樣:“胡鬧……”


    微生商抬眸瞧他,望見了滿臉的春光。


    ——


    唐驕不敢相信,微生商這廝竟敢纏著他在書房裏胡鬧了一天。


    他一邊抗拒不得,一邊膽戰心驚的注意著門外,恐有外人突然闖進門來。


    不知道過去了幾個時辰,身心俱疲,連手也提不起來。


    就連微生商漂亮的臉,也因他的索求無度在他眼裏逐漸變得猙獰可怕。


    微生商湊過臉來索吻。


    唐驕側頭避開,他擋著臉,遮住自己離開了正常節律的喘息。


    隻聽那人在他頭頂喃喃道:“師兄,您爛在床上多好……”


    什麽!


    唐驕猛然抬眼瞧他,隻是下一刻瞪大了眼,又無力的倒迴了他有力的臂彎之中。


    實在是太過分了……熱得像要燒起來一般……


    “真漂亮。”微生商心想,也如是道了出來。


    師兄艱難隱忍著口中的低吟,反駁他的愛慕:“我一個男人……說什麽漂亮……”


    不知怎的,聽到他這一番話,微生商竟停了下來。


    唐驕紅唇輕啟,不解的抬頭望著他。


    眼前之人忽然笑了起來,垂頭在他頸間低低的笑著。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微生商。


    耳邊的聲音慨然而又幽怨:“師兄,這麽多人愛你……”


    唐驕的臉被人捏住,逃不開與那人的對視。


    圓頓精致的眼睛黑白分明,真想叫人舔一口。


    微生商咬了咬牙,看著眼前的臉笑著道:“你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狐媚樣兒,勾引誰呢?”


    唐驕愣住了,隻覺心底發寒。


    微生商置若罔聞,繼續道:“這麽多人為你前赴後繼,真是,叫師弟……”


    他慟心垂首:“難過……”


    微生商捏著唐驕的臉,看見後者眼中泫然未落的眼淚終於從眼角滑落了下來。


    “哈!……哭了?”


    微生商將人困在懷裏,胸腔震動,發出抑製不住的喜悅。


    唐驕隻覺得身上承受的洶湧更甚,幾近叫他麻木,他伸手推阻:“阿商,你……等等……等等……”


    他一邊承受著,隻感覺神海渙散抓不住眼前的浮木,就連頭頂的屋梁漸漸的離他遠去。


    ……


    微生商停了下來,懷中之人沒了聲音。


    他親了親師兄的眼睛,試探著喊道:“師兄?……”


    沒有應答。


    竟然暈了過去。


    師兄渾身青紫,有些叫人不忍直視。


    他起身抱著師兄放迴椅子裏,用掉落一地的外袍蓋在了他的身上。


    他坐在一旁滿是狼藉的地上,百無聊賴的端詳著屋中淩亂的擺設。


    下人送飯到門前,他吃了一些,給師兄留了一些,但直到飯涼菜冷,師兄仍睡得酣甜。


    直到夜半三更,師兄才悠悠轉醒。


    ——


    唐驕做了一個夢,夢到微生商壓著他,要讓他窒息而死。


    他被夢境嚇醒。


    然而甫一睜眼,入眼的又是師弟那張放大的俊臉,正不偏不倚的對著他。


    他忽然有些覺得有些惡心。


    誰知麵前那人竟然惡人先告狀般,眼淚大滴大滴似珍珠一般滴落了下來。


    唐驕一臉的難以言喻,掀起眼皮問他:“哭什麽。”


    得了他的詢問,微生商一顆腦袋就蹬鼻子上臉的埋進了他的懷裏,哭訴道:“師兄,前線戰事緊急,實在太過想念師兄,才做出此番大逆不道之事……”


    他緩緩抬頭神情委屈,恃美行兇:“師兄疼我……”


    唐驕心間一軟,指尖劃過他的眼睫,垂首吻去了他臉上鱷魚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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