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子留下了賑災的錢糧,第二日天未明時,就帶著六個孩子上了山。


    走到山腳時耳邊全是孩子們快活的聲音,此時他的臉上還有款款笑意,隻是越往上爬,風蘿風虎竟兩小孩竟開始大哭小叫起來。


    平陽子麵色變得陰沉,狄秋一邊耐下心來哄人,一邊擔憂的望著平陽子的臉,生怕他厭煩了他們三人把他們趕下山去。


    微生商瞧著一眾怪誕不經的場麵,心覺自己不會在此久留,一是他們看起來就不靠譜,再者說,父母慘死的那個晚上,有人預示了他的命數,他就是個不詳之人。


    他還需要去給爹娘報仇,留在這裏隻會壞了他的計劃。


    而那個叫唐驕的人……那枚玉佩的真實性毋庸置疑,隻是如今皇室衰微,他一個晉王的身份,又能左右得了什麽。


    晉王……他猛地抬首看向那個挺拔的背影。


    玄武山在晉王的封地境內!


    他快步追上前去,扯住了唐驕的衣擺,低聲問道:“你說你是晉王,那你為何出現在安州?晉王封地本該在百裏之外的順州。”


    唐驕垂眸看著微生商牽著他衣擺的手,眼中帶笑,似是比起微生商的質問,他更感興趣微生商拉住他的動作。


    微生商放開了他的衣擺,眼中似有寒冰凝固:“你明知我為何跟著你,但你若連晉王的身份都保不住,我跟著你有何用?”


    他撤了一步,正要離開,又聽見唐驕溫靜的一聲留步。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看著微生商圓潤的後腦勺,低聲提醒道:“我的身份不假,況且我們現在皆是無所依靠的浮萍,在這亂世之中,不過草芥,比起外人來我不是更於你沒有威脅……”


    微生商打斷他:“我不是。”


    唐驕聞言輕笑一聲:“你不是?”


    微生商從中聽到了濃濃的取笑,取笑他的自視甚高,取笑他的桀驁不馴,更取笑他的遺世獨立。


    “你確有幾分保命的實力不假,但天地之遼闊不缺你一個流離失所的孤兒,一或十個個敵人你尚且能敵,那倘若是千個百個呢?”


    他迴過頭來,傲視天下:“千個百個,也不過螻蟻。”


    唐驕不做聲,就這麽淡淡的看著他,少年雖明豔稚嫩,卻能窺見將來的絕代風華,而如今這雙玉碗盛來琥珀光般動人的眼眸,裝著的卻是死寂與仇恨。


    平陽子發覺兩人之間有了齟齬,剛想過來湊個熱鬧,被唐驕一個執拗的眼神給勸了迴去。


    他帶著剩下四個孩子繼續往上走。


    狄秋迴過頭看著他們三人:“平陽子,我們不等他們了?”


    平陽子揮了揮手中的扇子:“不必管他。”隨即頭也不迴的往上走。


    微生商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而唐驕卻巋然不動。


    他提醒道:“你落單了。”


    他發現唐驕有一個與生俱來的特點,就是一雙誠摯不移的眼,與通身柔和無害、叫人忍不住親昵的氣質。


    微生商被他的眼睛看著,心中的天塹惶恐欲墜,他不停地在想,和他走又如何,相信他又怎麽樣?你若是真的如此自信,為何不相信自己就算是天生煞星,也能在累卵之勢之下護他無恙。


    他真的動搖了,這是玄武宮教給他的第一大忌。


    情是世間第一把利刃。


    倏爾,眼前的少年忽然抬起了頭,唐驕仰望著層層樹蔭之外,伸出了手:“下雪了。”


    他笑了起來,萬物間的冰冷皆在他眼中融化:“下山路上危險,不如上青屏山喝盞熱茶。”


    明明隻是清風一般的暖意,卻在寒冬之中燎起了撲不滅的野火,火舌溫吞的舔舐著,讓人心甘情願的沉溺。


    上山之路不比下山短。


    上山之路比下山短。


    ——


    半年後。


    夏風拂麵,楊柳依依。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風蘿咬著筆繩,眼睛跟隨著搖著羽扇的平陽子,這個假道士倒是個真先生,手上老愛掉毛的羽扇恐怕才是他的真身。


    什麽四書五經什麽孫子兵法?什麽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什麽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麽叫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


    為什麽不告而取是為竊?這老頭講話怪裏怪氣還不準他們下山去玩?


    羽扇敲打在神遊天外的少女頭上,風蘿誒喲一聲捂著腦袋用眼神控訴平陽子:“你幹嘛又打我?”


    平陽子睨她一眼,幽幽道:“綠羅湘帶無心疊,玉墜頭花一半垂。”


    風蘿聽之連忙取出銅鏡照自己,左看右看沒見著自己頭花掉了:“沒啊,這不是美美的?”


    平陽子將羽扇戳到風蘿眼前:“你瞧瞧,這句詩的隱喻是什麽?”


    風蘿抬起書:“神遊?”她伸出纖纖玉指指向正在夢周公的風虎:“他都在唿唿大睡了,你偏偏與我過不去?”


    平陽子佯怒咬牙切齒的舉起羽扇作勢要打:“你個小蠻子盡學不會尊師重道!”


    少女忽而想起什麽,癟了癟嘴,不情不願的跪下叩首:“師傅對不起!我再也不犯了!”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做完她站起身去將風虎一腳踢下凳子:“風虎!怎麽學的尊師重道!”


    風虎愣了一下,在他姐兇神惡煞的凝視之下乖乖坐直了身子,捧著書本開始搖頭晃腦的讀。


    風蘿屏聲斂氣乖乖聽話,然而此時平陽子卻不講了。


    他問道:“你微生哥哥同意叫你們練武了?”


    不然怎麽忽然用起功來。


    提起這個,風蘿興奮的點頭:“對啊!師傅您怎麽知道?!”


    平陽子羽扇遮住了半張臉,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自己就要有一個新弟子了。”


    風蘿瞧他的笑又癟了癟嘴,老頭本是想要裝出高深莫測的感覺,卻根本遮不住他的得意。


    這一群人,怎麽天天打啞謎。


    什麽嘛……


    ——


    一天的課業了了,風蘿趴到書房的窗邊偷看。


    青屏山上路途難走,山下鮮少有人上山求道,香火更是期年都未有一個。所以這道觀大門一直沒掛上牌匾,外人要是問這青屏山上有什麽道觀?他們便會說是青屏觀,或是平陽觀。


    青屏觀很小,隻有兩間院子,前院供香客求道充個麵子,有一間青屏山上最宏偉的觀宇,兩側各有兩間房舍。後院則是他們師徒七人的住處,共有十間屋舍。


    外院左側的兩間屋子是為教室,右側外一間為待客室,裏一間為書房,書房是大師兄和商哥哥的私會之處,從上山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春夏,他們兩人長閉著門同處一室也不覺煩悶。


    風蘿常想和兩位哥哥待在一起,但他們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而且也不願說與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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