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嫿點點頭,眼睛盯著手中的小秤,一邊答道:「好,你自己隨便玩吧。」


    藥終於秤完了,用紙包分別包好,那大嬸付了診金和藥錢之後,又嘮了幾句,這才走了。


    許衛在旁邊聽見了,哧哧地笑:「嫿兒姐天生麗質,這是第幾個病人想給你做媒了?」


    施嫿瞥了他一眼,笑罵他:「胡謅。」


    許衛賊兮兮地笑起來,兩人正說話間,卻見門口傳來腳步聲,有人背著一個人進來了,背人的那個竟然是林不泊,他見許衛在,忙道:「快,過來搭把手。」


    許衛幫著林不泊將那人放到榻上之後,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有點震驚地道:「這人還活著?」


    施嫿看了一眼,道:「傷得有點重。」


    豈止是有點重?那人昏迷著,半條手臂都潰爛浮腫了,甚至能看清楚露出的森森白骨,除此之外,他的胸口處還有一道極其長的傷口,邊緣幹淨,傷口細長,倒有點像是被鋒利的刀砍過一般。


    那邊林不泊叮囑許衛道:「去叫你姐姐燒些熱水來。」


    許衛連忙點頭:「知道了。」


    林不泊取了一把剪子來交給施嫿,讓她將那人傷口處破爛的衣裳剪開,一邊伸手將傷者的指甲用力捏了捏,然後放開來,隻見那指甲慘白,血色還原極慢,幾乎沒有反應,他緊接著給那人把脈,沉默片刻,歎了一口氣,道:「不好治。」


    施嫿抽空看了一眼,直到脈把完了,之前林不泊捏過的那隻指甲的血色才漸漸緩和,似這種重傷,不可輕易下藥,用藥之前必須要驗個輕重,譬如以拇指用力按在病者的指甲上,一放開血色即還原者,可治,若遲緩還原,或烏色或紫色者則不治。


    林不泊放下那人的手,道:「盡力吧。」


    他起身去到藥櫃後,開始抓藥,施嫿想了想,伸手掀開那人的眼皮看了看,忽然道:「伯父,可加二錢青皮。」


    聞言,林不泊愣了一下,目光有些不解,施嫿指著那人道:「我驗其眼睛,淤血不多,眼珠動運尚有神氣,以紅花、當歸活血,青皮、枳殼理氣,佐以續斷和五加皮,尚可醫治。」


    林不泊聽罷,放下手中的藥,過來又掀起那傷者的眼皮看了看,沉思片刻,道:「就按你說的辦。」


    他說完,便又去抓藥了,許靈慧端著燒好的熱水從後堂過來,施嫿忙接過來,道:「嫂嫂,我來吧。」


    她仔細擦洗了那些傷口邊緣之後,許衛伸頭看了看,咋舌道:「這人是遇上劫匪了麽?怎麽傷得這樣重?」


    林不泊動作迅速,已經把藥都抓好了,交給許靈慧去煎煮,聞言便道:「我今日去羅村出診,迴來的時候在河灘上碰到他的,看著還有一點活氣,就將人背迴來了。」


    他說著,歎了一口氣,道:「希望能救下來吧。」


    外傷其實並不難治,難治的是內傷,施嫿取出一把鋒銳的小刀來,在花椒與鹽煎煮的水中浸泡片刻,才取出來,許衛意識到她要做什麽的時候,立即一縮脖子,移開目光。


    他不敢看施嫿的動作,隻能盯著她的臉看,卻見她表情冷靜,就仿佛在做一件什麽尋常的事情一般。


    施嫿動作麻利地清理了傷口周圍的腐肉,直到有新鮮的血滲出來,她這才罷手,把小刀扔進木盆中,將藥粉灑在傷口上,隨口對許衛道:「幫我搭把手。」


    許衛哦了一聲,才上前去替她扯住棉紗布,將那人的傷口嚴嚴實實地包紮起來,他盯著那傷者的臉看了看,模樣倒生得周正,隻是麵色十分慘白,幾乎沒有一絲活氣了,許衛忍不住問道:「嫿兒姐,他能活嗎?」


    施嫿一邊纏繞著棉紗布,一邊答道:「盡人事,聽天命,這人的傷口恐怕有好幾日了,又在水裏泡過,他運氣若好,就能活,運氣不好,咱們也沒辦法。」


    她說著,給棉紗布打了一個結,道:「行了。」


    晚上謝翎來接她的時候,施嫿便隨口與他說起了今日的事情,林不泊救了一個傷者迴來,昏迷一天了,林家人行醫多年,都有一副菩薩心腸,就如當初的林老爺子,那般大的年紀了還願意跟著謝翎,走過了大半個蘇陽城去救治施嫿。


    謝翎隻是問了幾句,沒有放在心上,到了第三天,他送施嫿去懸壺堂的時候,才真正見到了那位病人。


    那人昏迷了三天之久,終於醒過來了。


    他醒的時候,施嫿正好在與謝翎說話,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窗下的竹榻時,對上一道視線,謝翎注意到了她的驚訝,也跟著看過去,隻見那裏原本躺著的人已經醒過來了。


    施嫿叫了一聲:「寒水哥。」


    林寒水見了,不免也有些驚喜,又叫來林不泊,父子二人圍著那病人詢問起來。


    施嫿轉頭催促謝翎道:「你先去學塾吧,時候不早了。」


    謝翎點點頭,不知怎麽,他又迴頭看了那病人一眼,這才離開了懸壺堂。


    這時,林寒水衝施嫿招了招手:「嫿兒,你過來看看。」


    聞言,施嫿過去,便見林不泊將兩指搭在那病人的脈上,一臉認真,施嫿不便開口,以免打擾了他聽脈,便索性打量著那病人。


    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模樣生得很周正,隻是因為大病未愈,看起來有些虛弱,他見施嫿看過來,便衝她禮貌頷首。


    他的眉峰像是用刀刻就的一般,眉毛濃黑,壓得很低,目如寒星,看人時總有幾分銳利的意味,即便是病重,那銳利也沒有被衝淡多少,施嫿心想著,這不像是一個普通人。


    那邊林不泊放下了他的手,對林寒水與施嫿道:「你們也來看看。」


    聽了這話,施嫿與林寒水互相對視了一眼,林不泊又道:「寒水來。」


    「是,父親。」林寒水將右手搭上那男子的脈搏,仔細聽起脈來,很快,他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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