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轉眼間,便是兩年倏忽而過,到了宣和二十九年,施嫿已經十六歲了,她跟著林家父子學醫,仔細數數,已有七載之多,時日漸久,施嫿和林寒水也都能獨當一麵,不少人都認得他們二人了。


    出診時不再需要跟隨林不泊,施嫿和林寒水也能外出,除非碰到棘手的疑難雜症,一般來說,都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了。


    城北懸壺堂,此時正是八月初,桂樹飄香,施嫿坐在窗下替一個婦人把脈,細聲問道:「嬸嬸年歲幾何?」


    那婦人麵色蠟黃,病容憔悴,答道:「今年三十有二了,大夫,我這是得了什麽病?」


    施嫿安撫道:「這得診治之後才能確定,嬸嬸除了精神不濟,渾身酸痛之外,這幾日可還有腹瀉之症?」


    婦人連連答道:「是,是有,已半月有餘了,起先隻以為吃壞了東西,並不曾在意,大夫,這和我的病有關麽?」


    施嫿聞言輕輕一笑,鬆開把脈的手,示意她換右手來,一邊診脈,一邊道:「嬸嬸莫急。」


    那婦人便收了聲,耐心等著施嫿診脈,片刻後,她收迴手,道:「嬸嬸脈象濡弱,右關尤甚,乃是脾胃虛寒之狀,可是總覺得喉嚨幹渴,時常飲水卻不得緩解?」


    婦人驚喜道:「是,大夫真是神了,您若是不說,我都沒有想起來此事,白日總覺得口渴,一喝便是一大瓢,起初以為是做活做累了,但是到了夜裏,時常渴醒,十分煩人,大夫,這也是病麽?」


    施嫿耐心答道:「是,因為嬸嬸脾胃濕寒,不能健運,以致於氣化不升。」


    婦人連聲問道:「嚴不嚴重?可能治麽?」


    聞言,施嫿不覺莞爾淺笑,道:「自然能治,我先給嬸嬸開一個方子。」


    婦人忙道:「好,好,勞煩大夫了。」


    施嫿提起筆來,在紙箋上寫起來,一個個秀氣的小字便躍然紙上:陳皮二錢,茯苓二錢,赤芍二錢……


    寫罷停筆,她將那紙箋提起來,輕輕吹幹墨跡,笑著遞給婦人,道:「按照此方抓藥,隻服一劑便可解渴,三劑下去病就大好了,嬸嬸若是不放心,待服過三劑之後,可以來我們醫館複診,不另收您的診金。」


    那婦人聞言大喜,病容都去了三分,高高興興地接過藥方,連聲向施嫿道謝,稱讚許久,這才去抓藥了。


    這時,旁邊一直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語帶崇敬地道:「我什麽時候能像嫿兒姐一樣厲害,給病人看診?」


    這時,後堂轉出來一個青年,調侃道:「那你怕是要再學個十幾載,才能比得上嫿兒一半了。」


    說話的青年正是林寒水,少年聽罷,十分不服氣,道:「可是嫿兒姐看起來年紀也不比我大多少,為何我就要學十幾載?」


    林寒水失笑,指了指他:「你十二歲。」


    然後又指了指自己:「你姐夫我如今十歲有九。」


    少年莫名,不知他這話何意,林寒水繼續笑道:「我六歲識字,七歲開始看醫書,十歲已認得了大半藥材,十一歲隨同爺爺出診,這樣下來,我的醫術還稍遜嫿兒一籌,你仔細算算,你得學上多少年,才能與嫿兒一般厲害?」


    聽了這話,許衛撇了撇嘴,道:「我爹是秀才先生,說不得我就比姐夫你聰明呢?」


    林寒水卻是一笑,道:「你還是老老實實讀書去罷,明年年初縣試,你若能過,你爹都要燒高香了。」


    許衛皺著眉頭來,不高興地嘀咕道:「我不愛讀書,縣試肯定過不了的,何必浪費時間?」


    林寒水笑著整理藥櫃,道:「與你爹說去,你翎哥當年如你這般大的時候,小三元都中迴來了。」


    許衛一聽,頗有些頭疼,心知這若是說下去,恐怕要沒完沒了,連忙岔開話題,轉向施嫿道:「嫿兒姐,翎哥是不是要參加秋闈了?」


    如今謝翎也有十五歲了,他跟著董夫子學了整三年,八月一到,包括謝翎在內,大乾朝所有應試的學子都要前往省城布政司駐地,參加三年一度的鄉試。


    施嫿笑著頷首道:「是,過幾日就要考試了。」


    許衛信心滿滿道:「翎哥讀書那樣厲害,此次肯定能中頭名,解元非他莫屬!嫿兒姐,我先走了,我姐若問起我來,你就說我迴家看書去了。」


    他說完,吐吐舌頭,一溜煙跑了,林寒水沒好氣笑道:「看的什麽書,估計又偷摸著哪兒玩去了,也就騙騙他姐姐。」


    林寒水一年前成了親,妻子名叫許靈慧,是個秀才先生的女兒,很是賢惠勤快,夫妻兩人頗是恩愛,林家娘子雖然對於施嫿沒當成自己的兒媳婦十分遺憾,但是遺憾一陣子,也就看開了。


    許衛是許靈慧的幼弟,經常來懸壺堂玩,對學醫也很有興趣,奈何他的秀才爹一心一意想要他考個功名迴來,許衛小孩子心性,尚未開竅,隻一味偷著玩。


    林不泊出診去了,懸壺堂隻有施嫿和林寒水坐診,今日病人不是很多,等到了上燈時分,天色暗下來,施嫿便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紙箋,道:「寒水哥,我先迴去了。」


    林寒水正捏著一把藥材嗅聞著,聽了才迴過神來,道:「現在麽?謝翎下學了?」


    「想是快了。」


    施嫿才說完,外麵便進來了一個人,身形清瘦,挺拔如青竹一般,手中拿著一把油紙傘,雨水順著傘滑落下來,在地上暈開點點水跡。


    那人進了門,昏黃的燭光爬上了他的衣角,落在淺青色的棉布衣袍上,襯得他整個人顯得很是斯文清雋,林寒水笑著招唿道:「謝翎來了。」


    那人嗯了一聲,道:「寒水哥,我來接阿九。」


    林寒水道:「想想你也該來了,過幾天就要參加秋闈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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