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蓉望著遠去的步輦,對穆寧的行事也有些不解和無奈。


    李翊昊接到消息,嘴角上揚說“五百遍地藏經嗎?罰的不夠重,傳朕口諭,待先帝梓宮出城,罰胡靈兒、李曜宸、李曜軒母子三人不得在宮中居住,遷望將軍府,無朕旨意不得迴宮。”


    接到口諭,胡靈兒挑挑眉說“這些許小事,聖上何必插手。”


    趙靜泉侍立在一邊稟報“聖上已命馮總管在路上照顧大殿下,請娘娘放心。”


    胡靈兒走到門邊看著烏蒙蒙的天說“迴去告知皇上我沒事,明兒送先帝梓宮出城後,我帶著青團即刻迴將軍府,不會耽擱。”


    淩晨三點半,白芷喊醒胡靈兒,邊掛帳子邊稟報“聖上派二福公公來了。”


    “宣”胡靈兒起身披上衣服下床說道。


    福財進來行禮“奴婢拜見娘娘,奴婢奉聖上旨意接娘娘去乾清宮用早膳。”


    胡靈兒打著哈欠說“白芷去喊大殿下,給大殿下備的衣物、吃食送到乾清宮,伺候本宮梳洗。”


    崇仁殿燭光通明,所有宮人有條不紊忙碌各自手裏的活。


    “娘,我困”李曜宸在福旺的懷裏迷瞪著眼說。


    胡靈兒抱過他,說“你爹讓咱們去乾清宮用膳,娘抱著你在步輦上再睡會。”


    福旺上前小聲的答道“娘娘,還是奴婢背著大殿下吧!”


    胡靈兒說“不用”又對白芍說“鹹福宮寢殿炕上有隻妝匣,取來送到乾清宮,走吧!”


    趙靜泉正指揮著內侍往馬車上抬箱子、書籍和奏章。


    李翊昊還在見縫插針的批閱著奏章。


    胡靈兒抱著孩子進宮門,趙靜泉行禮後接過李曜宸抱著,進寢殿稟報“聖上,娘娘與二位殿下來了。”


    胡靈兒隨口問“聖上的隨身物品都收拾好了嗎?”


    “迴娘娘話,聖上所用物品都已裝車”趙靜泉把李曜宸放在龍床上蓋好被子。


    “傳膳吧!”李翊昊放下筆吩咐道。


    胡靈兒說“讓團子跟著你坐龍輦,平日讓馮總管多加照看些。”


    飯菜擺好,胡靈兒喊李曜宸起來吃飯。


    白芍捧著木匣進來,迴稟“娘娘,匣子奴婢已取來了。”


    胡靈兒一抬下巴說“放桌上,下去吧。”


    李翊昊看著匣子問“這是什麽。”


    “藥”胡靈兒答道“這是我讓陶福雙製的藥,主要是治發熱、咳嗽的藥丸,還有碘伏、藥酒、跌打損傷的藥膏 、紗布、藥棉。”


    “趙靜泉,這藥你放好”李翊昊抱起李曜宸坐在椅子上,說“用膳吧!”


    李曜宸清醒過來朝李翊昊告狀“爹,兒子說錯了話,皇祖母罰娘抄經書。”


    胡靈兒盛了一碗青菜雞絲粥,問“你們吃餛飩還是喝粥。”


    李翊昊說“你吃你的,我與團子吃餛飩。說說看,你皇祖母罰你娘抄經書,對還是不對。”


    李曜宸答道“皇祖母覺得不妥,罰孩兒便是,為何要罰娘,還要娘寫五百遍經書,那要寫到何時啊!”


    李翊昊咽下餛飩才說“子不教父之過,你做錯了事,你皇祖母就會把過錯歸咎於我們做父母的身上。爹是一國之君,你皇祖母不會把你的錯怪到爹身上,所以你娘就得代替咱們父子承受你皇祖母的怒火,明白嗎?”


    李曜宸吃了一小碗餛飩後,問“是兒子做錯了嗎?兒子聽太傅講天子駕崩,以日代年,要守二十七日的孝。在通州莊子上抓螞蚱打野兔是出孝後的體驗民情,是孩兒想試試穆春棱所講是否屬實,皇祖母不分青紅皂白罰娘親太過武斷。”


    胡靈兒雖然知道自家兒子聰明,可一個三歲多點的小屁孩說出這話,真不知這些老師傳授的是知識還是計謀,不得不說皇宮真是個人間修煉場。


    李翊昊笑著問“皇祖母罰你娘,你當時為何不辯解。”


    李曜宸小聲解釋“太傅講過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孩兒想了許久也不明白皇祖母為何罰娘。”


    胡靈兒說“如今不是探討這些瑣碎之事的好時機,團子去看看弟弟醒了沒有,你爹也有些時日沒見他了。”


    李曜宸答應一聲爬下椅子,說“爹、娘兒子去看弟弟了。”


    李翊昊見他出去,問“有話說。”


    胡靈兒說“太後娘娘這無名火,像不像更年期的症狀。”


    李翊昊想著最近穆寧的行為,拿不準是不是,便問“更年期,這個時候有更年期這個病嗎?若是有需要怎麽診治。”


    “不知道有沒有,也不知道要如何診治,這兩年我發現對以前的記憶,有種剝離出去的感覺,對另一個世界的事情逐漸淡忘”說到這兒胡靈兒長長的舒出一口氣,繼續說“我不會與人交際,也實在厭煩與人之間的虛與委蛇。”


    李翊昊皺著眉頭說“你到底想說什麽,痛快些。”


    胡靈兒垂下眼眸說“意思就是,以後我不想在宮中住,若是可以我想一直住在將軍府永不迴宮。”


    “我知你在宮中不適應、很壓抑,這事等我迴來後再商議”李翊昊放下筷子說“宮中的規矩也不是不能改變,不過凡事都要一步一步的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胡靈兒輕聲說“以前為了生活宅在家裏寫作時,就想若是有錢了,可以請個鍾點工到時做飯打掃衛生,我就可以趁機多碼些字掙錢。按理說如今過著人上人的生活應該滿足了,可我卻又覺得這宮中像牢籠一樣,每天看到聽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事和景,死氣沉沉沒有一點朝氣。這皇宮不是家,它就像一個展覽館,外麵的人看到的是金碧輝煌、恢宏莊嚴,可裏麵卻早已千瘡百孔,雖然不停的修補,可終究不能掩蓋補丁摞補丁的內裏。你可以嘲笑我矯情,也可以說我是山豬吃不了細糠,可是我若不說出來,我怕我會抑鬱了。”


    李翊昊上前拉起她,說“我知道是我這陣子疏忽了你,你先在將軍府住段日子,有些規劃現在不易實施。趙靜泉,去暖閣書架上取匣子過來,我寫了些朝廷衙門職能變動的條款,你帶迴將軍府幫我審查一下,看看還有需要改動的地方嗎?”


    “這不合規矩”胡靈兒推辭道。


    趙靜泉手捧匣子進來稟報“聖上時辰到了。”


    李翊昊接過匣子遞給胡靈兒說“裏麵是我這幾年寫的方案以及一些想法,看過後順便提出你的意見,去請大殿下過來。”


    跟隨李翊昊來到仁智殿,李祺、李碩都率領著各自的兒子家眷跪迎。


    兩家王府除了女眷不去,郡王都要跟隨去陵寢。


    李翊昊掃視一圈,瞥了一眼趙靜泉“去仁壽宮問問,太後可是有事絆住了腳。”


    趙靜泉退下招來小內侍,低聲說了幾句,小內侍低聲應是,退後立刻去仁壽宮。


    胡靈兒拉著李曜宸跪下,迴頭看向抱在乳娘懷裏的青團睡的正沉。


    穆寧終於坐著鳳輦來了,禮部官員喊道“吉時已到,大行皇帝起靈。”


    哭聲震天,引幡人打幡先行,後麵跟著一群精壯士兵抬棺而行。


    沿路各府都設了路祭,胡靈兒在馬車上翻看著木匣內的東西,朝廷各衙門之間的職責劃分、提高軍隊將士俸祿的核算表、錦衣衛人員的退役、龍影衛轉為夜不收的公文等等。


    “娘娘,出城了”白芷在外稟報。


    隊伍停下,車簾掀起,胡靈兒下了馬車,看見梓宮正往喪車上抬。


    “團子,這幾天你跟在你父皇身邊,你父皇若是忙,你就跟在馮總管身邊”胡靈兒低聲叮囑著李曜宸“多喝水,冷了添衣,娘在將軍府等你。”


    李曜宸在龍輦上朝她擺擺手說“娘,你迴吧!孩兒過幾日就迴來了。”


    李翊昊迴身說道“迴吧!路上慢點。”


    “起駕”喊聲傳來,隊伍朝前慢慢的開動。


    直到看不見隊伍,胡靈兒才轉向送靈出城的官員、王府的女眷,對二福說“迴城吧!你帶人迴宮,我迴將軍府,聖上曾說過,沒有他的旨意不準我迴宮。”


    說完扶著白芷的手上了馬車,吩咐乳娘抱著孩子也上馬車。


    胡靈兒接過孩子抱著,白芷在邊上說“二殿下的百日宴耽擱了。”


    “咱們自個兒在府內擺兩桌便是”胡靈兒說“該給倆孩子做棉衣棉褲了。”


    迴到將軍府,門子送來一張拜帖。


    胡靈兒見寫著陸譯、袁坤、張茂、吳書同、鄭宥德三日後巳時前來拜會。


    看著這拜帖,胡靈兒有些納悶,南北鎮撫司何時融洽到一起上門拜訪她。


    吩咐門子“三日後,錦衣衛的幾位大人要登門拜訪,留意些。”


    第二天上午,田秀兒急急忙忙的趕到將軍府求見。


    梳起婦人頭的田秀兒豐腴了許多,看滿麵紅光就知婚後過得不錯。


    不待胡靈兒開口詢問,田秀兒趕緊的說道“娘娘,老藺掌櫃病了,小藺掌櫃托妾身傳話,老藺掌櫃想求您做個見證,想臨終前把家分了。”


    “病的這麽嚴重”胡靈兒一愣,問道“前些日子不是還好好的嗎?”


    田秀兒的八卦之心不會因成親而消退,反而因是已婚婦女,八卦心更加名正言順了。


    聽了胡靈兒的問話,她講起自個兒打聽來的消息,“老藺掌櫃是被他二兒媳氣的,聽說自從娘娘封為太子妃後,他們家就經常三五天的鬧騰,他二兒媳婦指責老藺掌櫃偏心,把好差事留給長子做,不知幫襯其餘倆兒子。您也知道,這藺老頭是個倔脾氣、好麵子的人,這氣憋在心裏,終於癱在床上不能動彈了。”


    胡靈兒說“春生,宣太醫去”話說半截停住,竟不知他們在哪兒住。


    田秀兒接過話說“他們如今又搬迴正東坊布莊住。”


    胡靈兒站起來說“去看看能把自家公爹氣的臥床不起的人,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


    田秀兒答應著跟上。


    正東坊鋪子裏都能聞到淡淡的草藥味,鋪子裏除了無精打采的小夥計外,用門可羅雀形容都不為過。


    走進鋪子,小夥計下意識的露出笑容,說道“客人請看,這是新到的上等鬆江細棉布,還有上等的妝花緞。”


    胡靈兒點點頭說“不錯,老藺掌櫃可在裏麵。”


    夥計答道“在呢?客人是來尋掌櫃的,還需稍等片刻,掌櫃的要處理一些家事,如今怕是無法接待客人。”


    “田管事,你去通傳一下,問藺掌櫃可有空見我”胡靈兒對身後的田秀兒說。


    田秀兒答道“娘娘您稍等,妾身這就去通傳。”


    夥計嚇的一激靈,從櫃台後麵出來跪下“草民不知是娘娘千歲,草民該死。”


    胡靈兒笑著說“起來吧!你做的不錯,你叫何名啊!”


    店夥計站起來,躬身答道“草民叫曹升。”


    後門處傳來田秀兒的說話及腳步聲。


    藺元祥跟在田秀兒後麵,撲通跪下說道“草民拜見娘娘千歲。”


    胡靈兒說“起來帶路,我去見見老藺掌櫃,秀兒,你在這兒等太醫。”


    藺元祥說“娘娘請。”


    院中跪著藺家老少,胡靈兒說“起來吧!”


    藺元祥掀開門簾,說“爹,娘娘來了。”


    胡靈兒進到裏間,見須發皆白的藺掌櫃麵癱嘴歪,口水不停的流出。


    見到胡靈兒,他想坐起來。


    “躺著吧!說說看是因何事,老藺掌櫃成了如今的樣子”胡靈兒坐在椅子上,沉著臉問道。


    藺元祥跪下說道“家親因年歲漸長,力不從心,想年後辭去掌櫃職位頤養天年,誰知二弟媳想讓二弟接任布莊掌櫃的職位,父親說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就為這二弟媳把家給砸的稀巴爛,還跑到布莊哭鬧打砸,父親才被她氣的臥床不起,準備分家。”


    胡靈兒問“小藺掌櫃的兩位弟弟怎麽稱唿。”


    藺元祥答“藺元福、藺元瑞。”


    胡靈兒看著外間站著的男女老少,說道“曆朝曆代律法對不孝罪的懲處都各不相同,本朝律法規定:致理之道,人倫為先,五刑三千,不孝最大,誣陷或辱罵父母者,判以死刑或處以絞刑。藺掌櫃,說說你們家有何財產,本宮做主給你們兄弟二人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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