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安陽郡主認真的模樣,鍾景祺卻有些為難了。他對男女之事一向不怎麽在意,這些年來,身邊玩得好女子不過一個謝凝。至於安陽郡主,連相熟都算不上,哪裏談得上喜不喜歡,更遑論嫁娶。


    小女兒心思到底細膩,見他這般為難,趙瑾眼眶有些微紅。其實想想也是,她和鍾景祺,其實一直都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可到底是自己真心喜歡的,又不想這麽輕易放棄,趙瑾吸了吸鼻子,不想讓自己難堪。


    「你既然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說完,也不等鍾景祺迴應,便轉身跑開了。


    「誒?」看著跑遠的女子,鍾景祺撓撓頭,有些不知所措。


    ——


    長寧殿外的這一幕,謝昭昭自然是不知道的。至於殿內,那官家小姐的一幅字終於寫好。


    「啪啪啪——」三聲撫掌聲響起。


    「好字,確是好字!」景王手持一柄折扇,笑得輕佻。話鋒一轉,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鄰桌的謝遠清,「不過論這寫字,本王聽聞謝大人的愛女更是高人一籌,不知可否讓本王開開眼?」


    謝遠清拱手,「王爺說笑了,不過是小孩子的玩笑,當不得真。」


    謝遠清為官多年,什麽樣的狐狸精幺蛾子沒見過,不過笑著幾句話,便推拒了景王所求。也是,謝家二女,謝凝已入宮為妃,謝芮尚未及笄,無論哪個來獻這個藝,都是不妥的。


    「謝大人謙虛了,莫不是看不起本王?」景王是個混不吝的,素無章法,偏偏也不吃謝遠清這一套,「本王是誠心所求,還望謝大人成全。」


    他這話說得便耐人尋味了。這少京城中,誰人不知謝遠清的幼女及笄在即,而求親的人中,最高調的便是這位景王。


    誠心所求,還望成全,莫不是一語雙關?


    謝遠清正欲開口,卻被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了。


    「要說這寫字,老夫倒是見過位了不起的,景王爺不若也來品品?」說話的人是宗室裏的老王爺,仗著自己在宗室裏的輩分高,平素裏慣會倚老賣老。


    景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心中不樂意,還想說什麽,便聽到老王爺高高一嗓子,「展姝那丫頭今日來了沒,人呢?」


    話落,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懷王妃身邊的女子身上。女子一身杏色宮裝,姿容豔麗,起身盈盈一拜,一一叩首請安,端的是通身的好教養。


    老王爺捋著胡子點頭,「姝丫頭,你來寫幾個字,本王記得你的字也是寫的極好。」


    「展姝愚鈍,是王爺抬愛了。」她說著話,已有內侍將筆墨紙硯抬上來,不僅如此,還有一展素色的白絹屏風。


    謝昭昭挑眉,這還當真是有備而來啊。她抬眼看向蕭淮,龍椅上的男人麵上沒什麽表情,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由著這幫人在底下演戲。


    好吧,皇上都沒說話,她就當看戲好了。


    一應用具備好,便有琴聲緩緩泄出,展姝蹁躚起舞,廣袖輕揚之間,娟秀的小楷便落在了屏風之上。


    這曲子選的有些妙,是古曲《秋池月》。在眾人的記憶裏,三年前的百花宮宴,謝凝便是憑著這曲子得了聖上的青眼,從此盛寵不斷。眼下,展姝舊曲作新舞,便讓人不免揣測起懷王府的用意了。


    謝昭昭更是看得津津有味,難得折騰了快兩個時辰,終於有個能入眼的節目了。可展姝這名字,她怎麽覺得有些耳熟?如果她記得沒錯,似乎就是在這一年的百花宮宴後不久,宮中便會多出一位展昭儀。


    喲,那還真是一出好戲。


    殿中女子身姿婀娜,舉手投足間自成風情,處處透著溫柔小意。一舞作罷,曲盡,字成,也自然是贏得了滿堂彩。


    眾人的稱讚聲中,長公主卻已經把指尖捏的發白。原本這一次聯姻阿若部族,展姝也在候選的名冊之中,可懷王偏偏動用了宗室的力量,將展姝的名字抹去。可惜她雖貴為公主,終究是個女兒身,駙馬在朝中地位式微,如今更是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居然還要仰仗信安伯府。


    長公主心中冷笑,懷王府打的什麽如意算盤,她一眼便知。想將展姝送進宮固寵?且不說這事能不能成,他們都以為人人都是謝凝?


    「展姑娘果然聰慧過人,真是讓本公主大開眼界。」長公主收斂了心中的輕蔑,端出長輩慈愛的笑。


    大約是因為剛剛跳完舞,展姝的氣息還有些不勻,淨白的臉頰上也染著紅暈,「叩謝長公主殿下。」


    「不過,說起寫字,本宮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長公主微頓,又搖頭笑笑,「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福分再瞧上一瞧?」


    「哦,是什麽人?」有官家貴婦接話。


    「自然……是咱們的賢妃娘娘。」話落,長公主將目光落在謝昭昭身上,懷王不是想讓女兒同賢妃媲美麽,她便給他這個機會,讓兩個人真的比一比。


    此話一出,大殿裏的一眾人瞬間安靜了。這暗暗裏較著的勁,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這會兒便隻等著看賢妃如何接招。


    「恰好景王不也想瞧瞧謝家女兒的字麽。」長公主不痛不癢的又加了一把火。


    謝昭昭隻想坐著看戲,卻萬萬沒想到,有人居心叵測,將她也拉了進去。這明明就是個進退兩難的局。


    不寫,定會被人說她駁長輩顏麵,暗諷長公主沒有福分;寫了,她身為皇妃,於這大庭廣眾之下獻藝,算是怎麽迴事?宗室中人,又會說她有失身份,不成體統。


    寫與不寫,都是錯。


    謝昭昭偷偷看身邊的男人,您倒是給句話啊,我也好奉旨辦事,省的落人口實。


    蕭淮自然是察覺到了謝凝的小動作,唇角不自覺的微微牽起,轉頭看向謝昭昭,「朕記得三年前的宮宴,愛妃題過兩句花箋。可惜愛妃藏的緊,朕始終未能得見,不若今日……幫朕了了這個心願?」


    謝昭昭:……


    誰不知道,三年前的宮宴,那花箋上的兩句詩本就是出自蕭淮之口。自己什麽時候藏著掖著不讓他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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