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商商沉聲道:“你走之前,你們那夜的事該有個了結。”


    裴澤忌不慌不忙:“我會找她說清楚,這個你不用擔心。”


    “好,那我……”


    “不送。”


    那日之後,程枝意接到裴澤忌的邀請。


    準確的說,是一封吃飯的邀請函。


    她跟虞商商說了一下,如時赴約。


    邀請地點在京城最奢華的酒店,金碧輝煌。


    非富貴者不能入內。


    程枝意提前幾分鍾到達,由服務員領進去,到包廂的時候,發現裏麵已經有人了。


    包廂采用歐式建築,整個裝潢富麗堂皇,包廂有一百多平米,長方形大理石桌麵如同燭光晚餐,桌上沒有燭光,隻有晚餐。


    男人西裝革履,端坐在方形桌子一端,兩隻手肘隨意搭在王座椅背上,十指交疊。


    頭發全部梳到後麵,梳了個油光亮麗的大背頭。


    此刻他微微低頭,端詳桌子上的菜單,發覺有人進入之後,揚起淩厲的下顎線,淺淡色的瞳孔波光粼粼。


    “程小姐。”


    短短幾天經曆了很多事,程枝意想不出該用何種心態麵對他,訕訕頷首。


    服務員領她坐在另一側桌邊,恭敬地朝向裴澤忌方向,溫聲道:“裴總,現在點單嗎?”


    裴澤忌輕抬起手,冷白如魚的手腕點向身前的菜單,淡聲吩咐:“讓程小姐點。”


    “不用了,我不是來吃飯的,裴總有話直說就行。”


    自從那日從虞商商口中得知裴澤忌的為人,她心中的愧疚頓時削減半分。


    任何事情都沒有朋友重要。


    他要傷害虞商商,他就是壞人。


    她的態度與從前大有不同,突然冷下來的臉色,裴澤忌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服。


    好像原本不該是這樣的。


    他寡淡著臉色沒有多說,跟服務員點單。


    服務員下去之後,偌大的包廂陷入了寂靜。


    頭頂昏黃燈光悠悠散發曖昧的光澤,空氣裏卻隻有冷,兩人不說話。


    程枝意側頭看向包廂窗外高空的風景。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裴澤忌桌子底下青白相間的手,細細摩挲大拇指的玉扳指,玉質細膩光滑,如同女子柔軟的手腕。


    他半闔眸子。


    心想,程枝意的手也這般柔,似世上最輕柔的綢緞。


    如果她對他有意思的話,或許真的可以試一試。


    可惜了。


    “對不起。”


    裴澤忌抬眸。


    程枝意仍然看向窗外,總覺得此時無法麵對他,臉色青紅交接,怨氣與愧疚交相凝結,繼續說道:“一直以來很想跟你道歉,知道你在躲著我。”


    摩挲玉扳指的手指停住,他喉結動了動,平靜地說:“當時已經解釋清楚,我不要你的道歉。”


    “那你想說什麽?”


    “別的。”


    廢話,除了這個以外的話題,可不就叫別的嗎?


    說了跟沒說一樣。


    程枝意撇撇嘴。


    “虞商商說你找了我很久。”


    “嗯,之前愧疚來著。”


    “現在呢?”


    “不愧疚了。”


    “為什麽?”


    “我已經道過歉,並且你不需要我的道歉,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討厭你傷害虞商商。”


    程枝意從不藏著掖著,有話直說。


    裴澤忌失笑:“我何時傷害過她?”


    想起來了,是有一次。


    因為裴老綁架她,囚禁半天。


    程枝意沒有再往下說的意願。


    裴澤忌想來著實好笑,那次他不得已而為之,竟然成了程枝意心中的結。


    直到現在他也不覺得他做錯了,不過是為了家族利益臨時做出的手段而已。


    這可能就是兩個人的不同。


    程枝意不喜歡他,於情於理都沒有問題。


    上完菜,裴澤忌禮貌指了指桌上琳琅滿目的菜品,“程小姐不介意的話,可以與我共進晚餐嗎?”


    她輕聲嘟囔了一句:“介意。”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聽見。


    裴澤忌表情不變。


    再怎麽樣,程枝意總歸沒拂了他的麵子,默默拿起筷子吃起來。


    一頓飯很快結束,程枝意吃的嘴角口紅全無,她拿起化妝包,一步不迴走出包廂,留下一句話:“我去補個妝。”


    裴澤忌坐在原位置,眼神默默無聞打量著她。


    說來可悲,他這樣一個兩麵三刀的人,碰見喜歡的女人,居然也會露出本來的羞澀麵目,駐足不前。


    曾經那些教養,隻教過他如何為家族利益最大化,如何在外人麵前保持得體的儀容儀表,從來沒教過他麵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時應該以何種姿態。


    所以直到現在,他仍然是這般無所謂的態度。


    “啊——”


    廁所離包廂很近,走幾步路就到了。


    裴澤忌聽見廁所外傳來一聲驚唿,是程枝意的聲音。


    他立刻起身向外走。


    廁所拖地的時候灑了很多水,清潔阿姨洗拖布時在廁所外立了一塊小心地滑的黃色板子,程枝意沒看見,進去之後腳底板出溜滑,不小心跌倒了。


    裴澤忌走出門後,正巧看到她四腳朝天狼狽的樣子。


    程枝意撞的腰扭傷,起都起不來,四仰八叉痛苦的擰起麵目,清秀的臉龐猙獰,撇起嘴嗷嗚叫喚。


    他沒有嘲諷和無視,大步走過去,健碩有力的手臂一把撈起程枝意。


    手腕自她脖頸下方穿過,肌膚接觸,微弱的溫熱直達心底。


    像這般近距離接觸,上一次還是在z鎮。


    裴澤忌睫毛微顫,忽視心底的悸動,眼中隻有關心,嗓音低啞:“傷哪裏了?”


    程枝意疼得近乎窒息,來不及思考他們現在的姿勢是否有失禮數,窩在他懷裏,倒抽幾口涼氣。


    聲音也軟了幾分:“腳扭了。”


    裴澤忌聞言,低聲說了句:“失禮。”


    隨後將她抱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返迴包廂,把她抱坐在包廂旁邊的沙發上,掀起腳踝處的褲子。


    裸白色的腳踝腫成饅頭大小,紅彤彤一片,傷的不輕。


    裴澤忌蹙起眉頭,心都要碎了。


    程枝意最怕疼了,眼角掛著盈盈淚水,手緊攥他的衣領,攥得皺皺巴巴,癟起嘴,倔強地說:“不用你幫。”


    抱住他脖子的手卻沒撒開。


    裴澤忌道:“我送你去醫院。”


    她馬上反駁:“不去!”


    京城的醫院有她爸媽的眼線。


    裴澤忌無奈,就著這個姿勢叫來服務員,要了一瓶紅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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