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燒心智的眼神令她窒息。


    理智告訴她,此刻的薑硯遲很危險。


    人性中的善卻跟她講,可憐可憐他吧。


    虞商商靜默幾秒,把他推到浴室,鎮定放熱水,分配任務:“洗完澡換衣服,我去給你泡蜂蜜水。”


    薑硯遲身體僵硬恍然未覺,呆呆盯著她出神,腦子昏沉。


    看他站著不送,虞商商隨手抽出薑硯遲褲兜裏的手機:“趕緊洗,待會兒水涼了,手機我放客廳茶幾。”


    最多幫到這,總不能讓她幫他洗澡。


    關浴室門的時候,虞商商發現他還在看她,表情呆得活像丟失腦幹的傻子。


    家裏杯子少,虞商商忍痛把今天剛買的情侶杯借他用一次,泡上蜂蜜水。


    薑硯遲洗澡速度真稱不上快,甚至可以用磨蹭來形容,浴室好久沒動靜。


    虞商商百無聊賴看電視,茶幾上他的手機嗡嗡作響,有人給他打電話。


    一開始她沒管,尋思過一陣自己就掛了,結果打電話的主人不依不饒,手機一直處於震動模式,虞商商看電視也看不自在。


    她瞥了一眼打電話的名字,心道誰這麽煩。


    不看不知道,此人她認識。


    手機屏幕顯示來電名稱為藺川。


    兩人好歹說過幾句話,算熟悉的陌生人,看他打電話頻率火急火燎,沒有消停的意思。


    虞商商人道主義,打算接起電話跟他說等薑硯遲有空迴複。


    點擊接通,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苦口婆心一頓暗罵:“薑硯遲你神經了?徐正讓我再三勸告你,今晚的酒會不能提前離場,你知不知道這一單簽下來,足夠彌補你那五十億的虧損?你在做什麽,把自己徹底賣給薑家嗎?”


    五十億這個詞對虞商商來說太敏感了,而且藺川的話很奇怪,薑硯遲就是薑家的人,何來賣一說?


    她不由得追問下去:“什麽意思?”


    對麵一怔:“你是?”


    “薑硯遲在洗澡。”虞商商深吸一口氣,“我前些日子在醫院跟你見過麵,我認識你,藺川。你口中的五十億,是不是他買天堂守望的錢,賣給薑家又是什麽意思?”


    藺川訕訕一笑,跟她打哈哈:“是你啊美女,哎呦,瞧我這張嘴,既然薑硯遲不在,我就先掛了。”


    虞商商急了:“你敢掛我就跟薑硯遲說你全都告訴我了!”


    她有預感,此事絕沒有那麽簡單,一定要讓藺川全盤托出。


    藺川更急,著急忙慌解釋:“我隻是個打工人,你這不是為難我嘛,讓薑硯遲知道我把秘密告訴你,豈不是要拿我頭祭天?”


    “我不跟他說。”虞商商進一步逼迫,“隻要你告訴我,我可以假裝毫不知情。但你不說,我隻能把你說漏嘴的事告訴薑硯遲。”


    藺川權衡再三,唉聲歎氣地為難片刻,妥協了。


    反複跟她確定:“你說的,不會告訴薑硯遲!”


    虞商商堅定迴答:“不會。”


    他這才緩緩道來:“薑家家規森嚴,繼承家產之人必須心性堅韌,才得以撐起薑家百年基業。薑硯遲大學四年勤工儉學,沒要家裏一分錢,本來是和薑家老爺子的賭約,隻要能夠以自己的實力度過苦難四年,證明心誌堅定,強者生存,家產股份則可交托於他之手。”


    怪不得薑硯遲大學四年一直兼職數份工作,看著也不像有錢人的樣子,一切都有了解釋。


    照這麽說,他應該已經通過考驗。


    她急性子問道:“和五十億有什麽關係?”


    藺川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為他改了賭注,四年艱辛曆得歸來,他用萬貫家財換來一紙婚約。”


    哪門子婚約?


    虞商商腦子不會轉了,怔愣著問:“和誰的婚約?”


    心裏答案已經很明顯,她仍不敢確定。


    “虞家。”藺川歎了聲,“美色誤人啊,以虞家原本的財力,根本沒有與薑家聯姻的資格,是薑硯遲悶頭悶腦往裏衝,非要追尋那無理的事。”


    “薑家老爺子震怒,宣稱不會給他一分股份,並且讓他畢生為薑家服務,花的每一分錢都必須還給薑家,薑硯遲也盡數同意。”


    “前陣子花五十億買了一根項鏈,規定時間內必須簽下能夠使薑氏贏利五十億的單子,否則將會被起訴私吞公款。”


    “你說他是不是傻,買根破鏈子幹什麽?”


    “對了美女,見過一次麵,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不知美女尊姓大名?”


    “喂,喂?你在聽嗎?”


    “喂?”


    舉在耳邊的手機緩緩滑落,腦子裏無數隻蜜蜂環繞嗡嗡作響,攪亂一池思緒。


    虞商商記不清何時掛的電話,隻道自己心亂如麻。


    那個她一直以為心若磐石的人,居然為了她舍棄羅馬,放著富可敵國的權勢地位不要,偏費勁千辛求來和她相度餘年。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筆賠本的買賣。


    遊艇黑暗淫靡的吻,她問他是否愛她,他說不喜歡。


    會有人為了不喜歡的人,放棄堆金積玉的生活,甘願做家族生產利益的工具嗎?


    他有沒有想過,倘若她不答應訂婚怎麽辦?


    人財兩空,到最後一無所有。


    值得嗎?


    浴室的門吧嗒一聲打開,薑硯遲赤腳站在門前吸水地毯。


    身穿米色老頭衫,出奇的不違和,下身圍著浴巾,頭發濕漉漉緊貼後脖頸,像雨打濕的蔫花。


    手心無措地揪擰了下浴巾,緊盯虞商商手裏的手機。


    虞商商泰然自若地說:“有人給你打電話,好像有急事,我就接了。要不你打迴去問問?”


    他低下頭,目光停在腳底洇濕的地毯,過了一會兒,空氣很安靜,發覺虞商商沒有下一步說話的意向,薑硯遲才用嘶啞不成調的嗓音說:“沒事。”


    慢吞吞的,好像剛學會咿呀說話的孩童。


    薑硯遲隱藏情緒的功力高超,若不是藺川那番話,虞商商可能不會發現他的破綻。


    薑硯遲喝了點酒,不能很好的藏住辛酸心事,拙劣演技使他露出馬腳。


    此刻他無所適從地繃著脊背,斂眸,長長的睫毛掩蓋心緒變化。


    他的衣服都被雨淋濕不能穿了,家裏沒有男士褲子,賀清序比他矮,他的褲子肯定不合身。


    薑硯遲周身籠罩絲絲縷縷的酸澀,無孔不入鑽進她的腦海侵蝕心神,虞商商深唿一口氣。


    她聽見自己猶豫的聲音,絆絆磕磕問:“你要……住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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