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以薑硯遲道歉結束。


    不知道別人心情如何,反正看到謝春橋吃癟的表情,虞商商心情很好。


    舞會舉行到半夜,虞商商為了演戲痛苦,放著上好的酒沒喝多少。


    舞會結束以後,眾人都迴屋睡覺,她在甲板上吹了很久的冷風。


    海上冷風侵蝕心智,虞商商忽然想起薑硯遲絕望的眼神,心底好似被軟刀劃開數道口子,經年累月形成坑坑窪窪的溝壑。


    暗自長籲短歎,虞商商轉身迴房。


    沒走一步,停住了。


    時值深夜,進入睡眠時間,寬大的甲板角落卻有一道人影。


    海邊風大,吹動他白色襯衫衣角,柔順的發絲遮蓋雙眸。


    身倚圍欄,隔了很遠的距離,悄無聲息望著她,不知站了多久。


    虞商商指尖蜷曲,有些心虛,“你來找我算賬?”


    薑硯遲垂眸,整個人很安靜,靜到令她心窒,語氣平平地問:“為什麽不來告訴我?”


    虞商商覺得好笑:“告訴你有何用,我深知自己的價值,你不可能為了我和自己的表妹翻臉。”


    甲板寬長,兩人一南一北,像兩個陌生人。


    說不清什麽感覺,就好像把後背交托於最信任的人,卻被從背後狠狠刺了一劍,薑硯遲麵色慘白。


    用力閉了閉眼,內心建造堅不可摧的城牆,仿佛這樣就可以驅逐她的無情。


    再睜開眼時,眼尾泛起淒清的霞紅,他一字一頓,字字像在誅心:“所以你和他聯手,背叛我。”


    他在意的不是虞商商報複謝春橋,薑硯遲可以永遠站在虞商商身邊。


    他痛的是她寧願和一個素未謀麵的人合作也不願意相信他,他痛的是他還沒說話,虞商商就把他打入刑牢。


    從始至終。


    這麽多年的努力,被她一句話宣判死亡。


    “你的話太不中聽,這怎麽能叫背叛,隻不過恰好她得罪我,恰好她是你表妹。”虞商商莞爾,“況且這件事係我一人所為,與裴澤忌無關。”


    再明顯不過了,她一人如何深入裴澤忌的後台侵占資源。


    虞商商和裴澤忌做局,讓他難堪。


    事到如今她親口承認,更讓人心痛。


    輕嗬一聲,薑硯遲扯出一抹荒誕的笑,踉蹌後退幾步,眸中蒼涼霧靄連綿。


    “虞商商,你真行。”


    薑硯遲挫敗地垂頭,像是被擊垮了,天空灰蒙蒙烏雲將他挺拔的背脊壓彎,一瞬間暗沉了許多。


    第二天直到下船,虞商商再也沒見過薑硯遲。


    她的生活恢複原貌,每天吃吃喝喝,吃膩了外麵的食物,就跑到隔壁賀清序家裏蹭他做的飯。


    白家的糾紛解決了七七八八,白忱這幾日空閑,住在隔壁,休憩幾日緩解精神頭。


    日上竿頭,白忱剛起床,看到虞商商在,他不耐煩地說:“你快黏賀清序身上吧。”


    “怎麽啦,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小廢物。”


    虞商商朝他做鬼臉,故意抱著賀清序的手誇獎:“寶寶,你的手好滑嫩啊,用的什麽護手霜?”


    賀清序靦腆地笑了,撓撓頭,不好意思說道:“沒用護手霜,商商的手比我滑多了。”


    “我和白忱的手哪個好看?”


    賀清序看了白忱一眼,低頭小聲說:“你的。”


    白忱混不吝嗤笑,全程冷著臉:“虞商商,你每句話都想讓我殺了你。”


    虞商商不以為然。


    春日裏旭陽高升,溫暖的陽光照徹冬尾餘涼,天氣逐漸迴溫。


    家裏電視壞了,虞商商送去維修。


    修了好幾天,維修人員說是散熱器的問題,新的散熱器在路上,安裝好還要一個星期。


    這幾天晚上洗完澡沒電視看,手機屏幕太小,虞商商實在耐不住,買了個全息投影儀,在臥室掛了塊白布,投屏上去全當電視。


    結果投影儀買了沒幾天又壞了,隻有畫麵不出聲,無奈之下虞商商隻好扛著投影儀送去廠家。


    迴來時,天已經黑了。


    十三樓的聲控燈泡感應差,需要吼很大聲才能開燈,虞商商不幹粗魯的事,下樓梯後沒吼燈,黑暗之中順著記憶路線找到家門。


    整個十三樓都是黑的,虞商商摸索指紋開門的時候,眼角餘光發現身側有處火光。


    很渺小的火星子,混含淡淡煙草味。


    似乎有個男人站在那。


    十三樓隻住著兩戶人,她和賀清序。


    賀清序沒什麽朋友,她的親人朋友也不會如此詭異悄無聲息幹站在門口。


    對麵住著賀清序,隨時能夠唿救,虞商商沒有很害怕,但心底還是沉甸甸的。


    撥開手機自帶手電筒,很沒道德照射那個人的臉。


    男人被光刺得眯起倦怠眸子,眼底拓印一圈青黑色,幾天幾夜沒睡好的樣子,下巴長出短短的胡子渣,很是邋遢。


    舞會之後大概半個月沒有他的消息。


    薑硯遲不似平時冷漠的模樣,嘴唇蒼白毫無血色,眼底幹澀,血紅蜘蛛網密布瞳孔周圍,衣服領子歪斜,一股子風塵仆仆的味道。


    指尖夾著一根燃到頭的煙,腳底全是煙把。


    虞商商看著地上十多根煙頭,心道清潔阿姨有的忙了。


    那天他說的話很絕,虞商商以為他冷酷無情的性子,不會再來找她。


    十多根煙頭,至少在這待了半個小時。


    她不知道他來做什麽,薑硯遲隻幹看著地麵。


    天逐漸迴暖,氣氛卻是冷的。


    默了默,虞商商關掉手電筒。


    指紋解鎖,開門,進門,關門。


    全程沒講話。


    一道鐵門隔絕她冷硬的心腸。


    手機響了。


    薑硯遲眼底沒有任何情緒,機械化打開手機屏。


    謝春橋發來的。


    【表哥,媽媽說你肯讓我留在國內了,謝謝你。以後我一定事事聽你的話,再不鬧脾氣。】


    薑硯遲刪掉信息,闔上疲憊的眸子。


    虞商商有處理問題的方式,不需要他幫忙。


    他怕幫忙不成引來她的反感,所以退卻了,留給她足夠的空間。


    可最後實在沒忍住,他太想念她了,人的貪心不足,明明才半月沒見,比那三年還難熬。


    想念到冒著被她厭惡的風險,默默來看上一眼。


    僥幸地想,或許時間淡化一切,她不那麽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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