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甜甜操控著機甲,在冰天雪地裏不停地翻滾,直到突如其來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她才翻身站立,準備將隱藏著的蟲子給找出來,殺夠了走人。


    可是周圍的情況卻讓人不忍矚目。


    雪白的大地,淨是翻騰過後的凹凸不平。在一片狼藉之上,不知何時冒出了淋漓的鮮血,紅豔豔染紅了一大片雪地,看著就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賀甜甜強忍著視覺的不適,抽出精神力重新仔細地檢查。這一迴,還真的讓她看出了異樣。


    無數細小的蟲屍堆積在一起,不少瀕死的正在進行著極為細微的挪動。


    這是一種幾無生命跡象的小蟲。雪花狀的身軀,如果不注意,根本就想不到這會是蟲子的肢體軀殼。


    它們猶如雪花般隨著微風飄動,落到地上之後一如真正的雪,沉寂不動,冰涼如斯。


    賀甜甜抽了一口氣,打了個寒噤。她一直就在蟲群當中,剛剛好像還在上邊翻滾了很長一段時間?還壓死了一大片?


    雙臂不受控製地浮現出無數顆粒狀的小疙瘩,躺在屍山血海中打滾什麽的,這畫麵實在是太讓人驚悚了有木有?她很久都沒有嘔吐欲望的胃一陣翻騰有木有?很想去死上一死,順帶詛咒夜殤吃飯吃到蟲子、上茅廁掉坑遇到蟲子、睡夢裏全是惡心巴拉的蟲子有木有?!


    賀甜甜欲哭無淚無語望天,這到底是哪個坑爹的設計人員,將這麽奇葩的蟲子給召喚出來啊?


    實在是不能怪她直到現在才發現攻擊目標,實在是這雪花蟲太會隱蔽了。枯葉蝶偽裝出枯葉什麽的,手段簡直是弱斃了。


    雪花蟲天生就是雪花模樣,不言不語不聲不響,完全是靠量多與極低的體溫圍困凍死對手。


    如果不是事有湊巧、極其小心或者經驗豐富,這樣的蟲子還真的讓人防不勝防。首次遇見十有八九會讓人直接忽略,說不定就真的會在陰溝裏翻船。


    經過一段時間的殺蟲訓練,賀甜甜也勉強算得上小心謹慎了。可是在剛才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地就將雪這種東西排除了,根本就沒有針對雪花展開研究。


    “果然我還是太遜了。小蟲天性太狡猾,造成人類心理上的視覺死角,以期在現實中不被注意。接著順理成章凍死能量耗盡救援不及的人,不知道的話還以為是自然死亡。要不是剛才壓死了一大片,血跡明顯,短時間內根本就發現不了。”


    賀甜甜皺眉,“這麽多,要怎麽殺?”


    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控製機甲提腳踩踏,同時雙手揮舞,將空中的雪花蟲給拍死。


    腳步不停地屠殺了一個多小時,雪穀中依舊是雪花蟲漫天飛,地麵除了她翻騰過的地方,其餘皆是純白一片。


    “這樣下去不行,這種沒有主動攻擊能力的小蟲,設定的斬殺數量肯定要比之前的多上許多。讓一個小隊團滅都有可能,何況是單兵作戰,還是得想想辦法。”


    賀甜甜坐在駕駛艙中,擰眉想了一會,右手握拳拍在左手掌上,“先試試看。”


    她控製著機甲走到雪穀的一處邊緣地帶,接著抽出精神力,幻化出一麵巨大的盾牌,自上而下,重重一壓。


    重壓之下,無數的雪花蟲頃刻死無全屍,豔紅的血跡染紅了大地,飄飛的雪花蟲在空中飄蕩,仍舊無知無覺地落了下來。


    賀甜甜仔細控製著精神力盾牌,力求每一次都最大範圍地壓死一片。這邊紅了換那邊,這方重新被雪花蟲覆蓋,立刻調轉方向再壓一次。


    忙不迭地斬殺了三個來小時,她的臉上已經全都是汗水,頭發濕噠噠地黏在額角,衣服也是汗津津的,難受的緊。


    她的精神力消耗地很快,當然,成果也是巨大的。雪穀裏,視線所及之處,除了起伏的山巒,以及無法掌控的天空,冰天雪地裏已經一片血紅。


    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被留在了雪穀裏,顯然是還沒有殺夠規定數目。


    賀甜甜苦笑,大麵積地殺,長時間的話,她的精神力消耗不起。小麵積地殺,她要殺到何年何月才能下線去?


    總不能自己自殺死迴去吧?看雪花蟲的樣子,就算她沒有了攻擊能力,也能依靠極寒慢慢地殺死她。


    這雪花蟲,就是俗稱的軟刀子啊。表麵上不會對你怎麽樣,完全沒有任何威脅。私底下卻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隻等人不注意的時候,來上溫柔一刀,讓人死不瞑目。


    更絕的還是讓人殺的不耐煩的時候,無聊發瘋,長時間下去神經紊亂,自刎而死。


    它們的沉默從來就不是不作為,而是讓人卸下心防的最佳偽裝。就像不叫的狗往往在咬人的時候最兇,被動式的進攻,往往也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讓人失去最佳狀態,甚至常常起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作用。


    賀甜甜閉上眼睛,默默地平息了一下有些煩躁的心情。


    接著她抽出精神力,分別幻化了兩隻大鏟子和兩片巨型紫瓊花葉,一邊用鏟子將靜止不動的雪花蟲給鏟起來,一邊放到紫瓊花葉裏邊,控製著葉子一卷而起,瞬間裹殺。


    她不再像之前一樣大肆消耗自己的精神力,而是有目的地從身邊鏟起,一步一步地向前進。


    這樣行進的速度十分之慢,身前被她大力壓殺的穀地,血色的表麵又逐漸被漫天飄落的雪花蟲所掩蓋,身後她剛剛鏟除幹淨的地方,也有零星的雪花蟲開始堆積。


    賀甜甜不為所動,精神力持續輸出,控製在自己舒適的範圍內,慢慢地鏟起,卷裹,然後絞殺。


    在冰天雪地中,一台剛硬的機甲,堅定地鏟除著身前的一切障礙,動作一氣嗬成,中間沒有絲毫停頓。放佛帶著某種大無畏的勇氣,又放佛是對不知名遠方的向往,一步一個腳印地踏實前進。


    漸漸的,她的通身出現了一種奇怪的韻律,就連毫無情感的機甲,也給了人一種奇異的空靈之感。


    此刻的賀甜甜,進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中,她感覺自己好像迴到了空無一人的小公寓前,孤零零地拿著鏟子在鏟雪。


    小手凍得通紅,有幾根手指頭腫得像小胡蘿卜,又痛又癢。她的臉上全是汗水與眼淚。


    她磨磨蹭蹭地鏟著,時不時抬起頭看向路的那邊。


    保姆阿姨早已放假,今天一天的飯菜要自己做,做點什麽好呢?粥吧,方便省事,反正除了泡麵,她也隻會煮這個了。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五點起來的,現在八點整,小路終於完全暢通無阻。


    她歡快地跑迴屋裏,洗好鍋,舀了半杯米進去,想了想,又舀了滿滿一杯,洗了兩遍,放上水開始煲粥。


    人卻跑到距離大門最近的那個窗前,手腳利索地爬上櫃台坐著,開始看著小路盡頭。


    牆上的時鍾不緊不慢地走過九點整,十點整,十一點整,十二點整。


    她耷拉下腦袋,慢慢地挪到廚房裏,關電,拔下插頭。


    米多了,水又太少,粥成了不倫不類的白飯,難以下咽。


    賀甜甜控製著機甲不停地前進,手上的動作不停,節奏卻微微變快了。無數的雪花蟲在瞬間就變成淋漓的鮮血,從空中飄灑下來,帶著某種豔極的淒厲。


    依然是小公寓,卻不是中學時那一座。一直照顧她起居的陶姨被辭退了。房間與客廳都有些微的淩亂。


    她呆坐在寂靜的客廳裏,將電視打開,一邊喝著自己釀的葡萄酒,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泡沫劇。


    外邊的雪紛紛揚揚,已經接連下了三天了。她沒有出過門。


    好不容易熬到結局,她終於還是站了起來,換上出門的衣服鞋子,到附近的超市去購買食材與生活用品。


    迴來的路上,好幾個鄰居的小孩跑出來堆雪人打雪仗。她突然有些厭憎眼前的大雪。


    將東西往客廳一放,她就氣衝衝地拿了鏟子到外邊,將小道上的積雪三下五除二鏟了個幹淨。


    不夠,還不夠,眼前的這些都該鏟掉。她低著頭,不停地擴大清理範圍,一不小心將一隻剛剛堆起來的雪狐尾巴給鏟斷了。


    那個滿心歡喜的小男孩“哇”的一聲哭了,他的母親與小兄長跑了過來,溫言軟語地哄著,好久才將他給逗笑了,帶迴家去。


    臨走前,做哥哥的走在後邊,趁他母親與弟弟進屋去了,兇狠地推搡了她一把,還揮舞著拳頭,揚言要打死她。


    旁邊一些大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也沒有人過來扶她,也沒有人去嗬斥那個小兄長。


    那一刻,她沒有反擊,也不覺憤怒。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新的一年,新的地方,一切都嶄新不同。不變的是,路的盡頭,那個人依然沒有出現。


    賀甜甜控製著機甲往前走著,步幅不斷增大,手上的動作越發快速。隻是精神力卻依然精準地將雪花蟲卷起,裹殺,猶如收割生命的死神,冰冷淩厲,無知無覺。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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