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了近乎一整天,這三名車組成員的屍體才被從坦克裏麵弄了出來,因為混在了一起,大家不得不將車長和炮手的屍體放在了一起,將戰友帶迴去,是他們每個人的責任,想到2號車組的駕駛員,王傑心裏十分的難受。


    那個開朗的小夥子總是喜歡對著人們笑,他會彈吉他,很好聽,在這片廢土上他的吉他聲是所有人訓練之餘最喜歡也是最享受的消遣活動了,他人非常好,和一個女工人已經快要到了結婚的地步了,甚至他已經將自己的工資都存了起來,準備結婚的時候買一輛“人民”2型電動汽車當做新婚的禮物,讓那個姑娘不用再每天騎自行車冷嗬嗬的上班。


    人們都覺得他們肯定是幸福的一對,王傑甚至都已經準備好給他申請一周的婚假,讓他好好的和新婚的愛人度過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在這片廢土,失去了家人的普通人們,隻有通過愛情才能組建新的家庭,也正是因為這朝不保夕的廢土,曾經將愛情當做遊戲的人們才明白了愛的珍貴,可是還沒等到這一天,他就永遠的離開了。


    “兄弟們,湊湊吧!雖然撫恤給的很多,咋們這點根本屁都算不上,但是好賴也算是咋們兄弟們的心意了,文熙,去了好好和姑娘說說,讓她別想不開,很多事身不由己罷了,告訴她,她男人好樣的!我們都把他當做榜樣!去吧!”


    王傑將戰友們湊起來的上萬功勳點都轉給了吳文熙,這些錢是他們坦克連一個月的工資,可以買很多東西,但是再多的東西和物資,也換不迴來戰友的生命了。


    ........


    槍聲終於停了下來,張文靜睜著自己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全身控製不住的發抖,她一步步的走向了門口,小心的將房門打開了一個縫隙,街道上此時一片狼藉,不遠處的一棟房屋被迫擊炮擊中,變成了一團沾染著血色的廢墟。


    戰爭,就是這麽殘酷,炮彈不會因為目標的不同而有一絲的手軟,複興軍士兵在街道上來迴的巡邏著,這些士兵身上雖然隻有簡陋的自製防具還有那些東拚西湊的裝備,但是他們的非常有精神,這是張文靜第一次看到複興軍的模樣。


    在隊伍中的那名女兵威風凜凜的端著自己塗成白色的步槍,昂首挺胸的和男兵一起在街道上巡邏,她的麵色十分的健康,和廢土上那些在壓迫中苦苦掙紮的人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充滿了朝氣和鬥誌的眼睛就像在閃閃發光一樣,張文靜如同死灰一般的內心,對她充滿了羨慕。


    一輛簡陋的小汽車在泥濘的街道中艱難的前行,複興軍的士兵友善的將車內的食物分發給周圍對他們充滿了恐懼的居民,他們友善的模樣讓張文靜也想要出去拿取一份食物,去看看這些士兵友善的笑臉,給自己一些活下去的信心。


    “看!看什麽看!”


    張文靜和這裏僅剩的另一名姑娘萱萱被劉紅霞拽著頭發從門口拖迴了院子,她毫不猶豫的甩了她們兩個耳光,掐著腰嘲諷的說道:


    “看什麽看!現在的世道那個勢力不是一個樣子?我跟你們講!別以為複興軍是什麽好東西!窯子照樣開!換個老爺罷了!你以為你倆還能成龍變鳳不成?滾迴去!洗幹淨你們倆的臭b!準備接客吧!”


    劉紅霞話音剛落,大門口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隻聽門外傳來了女人嚴肅的聲音:


    “開門!我們是複興女子軍!我們要檢查這裏!”


    聽到是複興軍的士兵上門,劉紅霞和崔叔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們兩人就像是見了貓的耗子一樣,嚇得臉色一片蒼白,劉紅霞不自覺的往崔叔的身後縮了縮,她用力的將崔叔往前推,還激將道:


    “你去開門!你是當家的!快去!”


    崔叔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走到了門前,門剛剛打開一條縫隙,門外的幾名女兵就一腳將木板院門給踢開了,領頭的是一名看起來十分嚴肅的女人,她長得很漂亮,但是臉上有著好幾道十分明顯的傷疤,她冷漠的目光環視了一圈髒兮兮破敗的院落,轉頭看向了門口的崔叔。


    “這裏誰是管事的!”


    她的聲音十分沙啞,就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般,眼睛裏麵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可言,讓人光看著她的眼睛就覺得自己的後背在發涼。


    “我........這位軍.....軍爺!”


    這名領頭的女兵沒有理會崔叔,而是低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一臉驚恐的張文靜還有萱萱一眼,之後一把抓住了劉紅霞的領子,拽著她直接拖倒在了崔叔的麵前,一旁的兩名女兵端著武器,瞄準著兩人,領頭的女兵背著手,冷冷的說道:


    “根據最高委員會的指示!所有妓院的管理者,操控者!全部按照壓迫婦女罪論處!給我把他們抓起來!”


    “長官!聽我們解釋!我們沒有!我們什麽也沒做啊!”


    “放屁!給我押出去!你們這些吸人血的玩意,我見多了!”


    沒有給崔叔和劉紅霞任何的機會,兩名女兵就用槍托狠狠的將還想狡辯的兩人砸倒在地,門口的幾名士兵將兩人用繩子捆起來,全部扔上了門口的卡車,這名領頭的複興軍女兵迴頭看向了地上的張文靜和萱萱,立刻伸手扶起了她們,她的臉上掛著因為傷疤而扭曲的笑容。


    “姑娘們別怕!我們複興軍是來解放大家的!我以前和你們一樣,我臉上的傷就是因為有這群人渣的存在才留下的!從現在開始大家自由了!我們複興軍會幫助大家的!”


    女兵的聲音十分的沙啞,這種聲音讓張文靜和萱萱感覺十分的恐懼和害怕,已經被生活折磨到麻木的她們一直在腦海裏麵迴響的都死關於複興軍將會處決妓女,將她們奴役,變成勞工和炮灰肆意的消耗掉的謊言。


    在門外的卡車上,都是和她們兩人一樣飽受折磨的女人們,她們的臉上或是恐慌,又或是麻木,在車廂的最前端,幾名穿著髒兮兮皮草,臉上的妝容已經花了的所謂高級“名媛”們驚恐的看著周圍的複興軍士兵,小聲的啜泣著,時不時的伸手擦一下臉上的混合著眼線顏料黑色的淚水。


    “怎們辦......複興軍會把我們都殺光的!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啊!嗚嗚嗚......”


    “那些人好兇殘,好可怕,包養我的老板直接就被他們吊死在燈杆上麵了......我是不是也要完蛋了.....”


    幾名女子小聲的啜泣著,嘴裏不停地嘟囔著那些胡言亂語,張文靜隻是呆呆的看著道路兩旁不斷倒退的街道,還有在複興軍的帶領下等待領取食物的難免,饑餓已經讓她失去了對事物的一切判斷力,就像是大腦已經離線了一般。


    “嗤!”


    卡車猛地停了下來,張文靜抬起頭,才發現她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進入了新城曾經最繁華的“舊日廣場”,曾經讓她一家人魂牽夢繞,不惜跨越了半個華夏來到新城的那張傳單上,印刷的就是這座宏偉的商業廣場。


    曾經她以為這裏會是多麽繁華的都市,但是現在看來,不過是幾棟連在一起的大樓罷了,幾乎覆蓋了整個牆壁的玻璃幕牆被複興軍一點點的拆卸下來,這些用電腦屏幕組裝的巨大玻璃幕牆上被浪費的電子設備,可以用在生產生活的方方麵麵。


    奢侈,浪費,這座看似華麗的城市背後最肮髒的一麵展現在了人們麵前,在路邊,複興軍士兵將首飾店和奢侈品裝飾店麵全部都搬空了,上麵的貴金屬和各種其他金屬被分類放入了收集車中,那些用無數廢土客鮮血和苦淚換來的戰前奢侈品被當做廢品一般拔取了上麵所有有用的東西之後,毫不留情的扔在了路邊。


    這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清洗,這座象征著剝削,象征著肮髒資本的城市,將會被代表著人民的複興軍徹底的毀滅和抹去,從此,那張騙了無數人的傳單上繁華的城市,將永遠成為過去式,昔日被資本家們浪費的資源和搜刮的財富,很快就會迴到人民的手裏,造福人民。


    但是張文靜現在還並不清楚這一切,她隻是好奇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或者說,自己什麽時候會被處決。


    不知不覺間卡車停在一個正在冒著熱氣的貨箱車旁邊,車子旁十多名穿著廚師圍裙的的中年男人和女人正在用菜刀切碎土豆和生肉,一旁的大鍋當中冒著熱氣的的湯鍋翻滾著,裏麵濃濃的香氣讓在車上瘦骨嶙峋的女人們都忍不住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那鍋美味的食物,忍不住咽下自己瘋狂分泌的口水。


    領頭的疤臉女少尉從卡車的副駕駛上麵跳了下來,她快步走向了餐車,拿起一旁的一瓶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聲音比先前好了很多,她指著冒著熱氣的飯鍋有些疑惑地問道:


    “同誌!怎麽這裏隻有土豆燉肉了!?不是還應該有水果汁的嗎!?”


    “哎呦!小李!現在你是不知道,新城人口太多了,原本後勤預計有個3萬難民就已經是極限了,但是現在已經超了4萬了,還有好多沒撤離出去,市裏都亂套了,這還是委員會將後備倉庫配額加大之後才補充上來的!”


    “嗯!好吧!我先嚐嚐!.....嗯!手藝一如既往的好啊!”


    “嘿嘿!哪裏哪裏!小李過獎了!”


    那名李姓的女少尉就像是和那些廚師是多年的友人一般,開朗的交談著,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燦爛和快樂,她拿著飯缸將可口的土豆燉肉舀入飯缸,美美的吃了兩口,而車上的姑娘們此時看著那可口的食物已經開始想象那美味的味道了。


    “別看了!快下來!各自領個一次性飯盒!先在這裏對付一口!等迴了市裏我再安頓你們!先少吃點墊補一下!別一下吃太多傷身體!”


    女少尉笑著擺了擺手,車上這些動輒稍有不慎就被人毒打和羞辱的可憐女人們第一反應以為不是在說自己,直到她親自將盛放在飯盒中的食物遞給了車上的人時,所有人才意識到原來這飯是給她們吃的。


    張文靜捧著手裏有些燙手的飯盒,看著飯盒裏麵滿滿的土豆和燉肉塊,還有上麵那個已經在廢土幾乎絕跡的肉菌米飯團,直接用自己髒兮兮的手抓著還燙手的飯就吃了起來,所有人吃的都很慢,就像是在喚醒自己已經快要失去功能的味蕾一般。


    吃著吃著,有的姑娘就哭了起來,眼淚劃過髒兮兮的臉龐變成一滴黑色的淚水,混合在棕黃色的麵團上麵被一口口的吃下了肚子,這個味道,是張文靜這輩子都永遠不能忘記的味道,這是她感覺自己記事以來第一次吃到的可口美味的食物,沒有之一。


    “吊死這群混蛋!”


    ........


    不遠處人們憤怒的喊聲將正在吃飯的張文靜嚇了一跳,幾名複興軍士兵帶著一群瘦骨嶙峋的平民用繩套將一名肥胖的男人直接吊在了沿路的燈杆上麵,那人的胸前掛著一個用血寫成的牌子,上麵寫著“殘殺百姓,罪該萬死”的字樣。


    一旁被押送的發福婦女看到男人被吊死,頓時尖叫著掙脫開來,複興軍士兵根本沒有一點遲疑的抬起了手中的步槍扣下了扳機,隨著一陣槍響,胖女人的身上迸射出了好幾個大窟窿,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周圍則是一陣陣的歡唿聲。


    這樣的場景將張文靜嚇得頓時嗆住了,她猛烈地咳嗽著,脆弱的身體被猛烈地咳嗽衝擊讓她感覺自己的肺部都快要裂開了一般,一隻有力的手在她的背後輕輕的拍打著,讓她感覺好受了很多,她抬起了自己咳嗽的通紅的臉,映入眼簾的是一杯平淡無奇,但是幹淨透明的水。


    “別害怕姑娘!我們吊死的是害死無數窮人的人渣,是那些吃人的資本家,也就是那些害的你們淪落至此的人渣,喝了這杯水,堅持一會,等去了市裏麵,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張文靜拿著水杯,一點點的品味著這幹淨的白開水,什麽時候,她連喝一口白開水都變成了奢望,那混和著尿液臭味渾濁的水幾乎是她每天都在喝的水,當重新喝到幹淨的水時,她感覺這被平淡無奇的水,是那樣的甘甜,勝過了一切的美酒,仿佛是天賜的甘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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