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鄔登時大怒,也算是明白了這丫頭雖然知錯,但絲毫不知悔改。冷聲問道:“那如果父王在你的自私之下,出了事情,你這一輩子就能良心安然嗎?”


    他這話一問,方才挨打都未能流淚的陳軒畫,這會兒卻掉下幾滴淚來:“父王出了事,我也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刻她的選擇有多難,一邊是從小到大疼愛她的父兄,一邊是她心愛的男人。不論選擇哪一邊,她心中都一樣要承受烈火般的煎熬。可最終,她自私了一次!


    那一日,偷出了兵符,在營帳門口偷偷對著父王磕了三個響頭,在心中立誓,如果父皇有個三長兩短,待她救迴太子殿下,就以死謝罪!然後,帶著兵馬走了,去尋找自己深愛的男人,卻將父王和哥哥推上了最危險的位置!


    她自私,她是罪人,今日這一切,都不過是她該受的懲罰。這些日子,她也沒有一天不擔心父兄的安危,沒有一天不在想等她迴來,父王還願不願意承認她這個女兒!若父王出了事,她如何可能良心安然?


    澹台凰沉默著偏頭看了王兄一眼,陳軒畫這般深情,在人生中最難最難的抉擇中選擇了王兄,那王兄呢?對這個什麽都不管不顧,為了他什麽都不要的姑娘,有沒有一點心動?


    澹台戟亦是沉默,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微微緊握。感情不是施舍,這個驕傲的女人,也從來不要他的施舍,所以此刻麵對澹台凰的眼神,他無法說任何話,隻能沉默!


    拓跋鄔雖然怒極,但聽到這話到底還是心軟了半分,拓跋旭看著他的表情已經有了鬆動,趕緊上前求情:“父王,小妹隻是年紀小不懂事,您就原諒她一次吧!要是真的將她打出一個好歹來,您對得起九泉之下的母妃嗎?”


    “母妃”二字一出,拓跋鄔原本就消了一半的怒氣,現下更是半點都沒了。深唿吸了一口氣,冷哼了一聲,一甩袖進了帳篷!


    而澹台凰等人站得方位在他們身側,也有點遠,所以他沒看到。


    拓跋旭見求情終於成功,連忙將陳軒畫從刑具上扯了下來,抱著她張口便是教訓:“你這是蠢丫頭,為何不求饒?父王從來疼愛你,若是求饒,也不至於被打成這樣!”


    “父王若是不將我打成這樣,我一輩子都良心難安!”父王不責罰她,她如何能從自我責怪中得到解脫?而且這一頓板子,是她該受的!


    澹台戟終於還是沒有過去,他隻在原地,靜靜看著。看著她為了他,做出天地間最難做出的抉擇,受著永遠無法自我寬恕的痛楚,受著愛而不得求之不願的煎熬,所有人間之苦,都是她一人所選,也拜他一人所賜!


    可,他心憐,心愧,卻無愛。那麽現下出去又能如何?不過是給她更深一層的絕望和諷刺。


    澹台凰兩邊看了看,雖然不明白這麽好的姑娘,王兄是哪根神經搭錯了不要,但到底感情這種事,是強扭的苦瓜不甜,所以她也沒有幹涉的權利。看了一會兒,王兄不動,那邊等著巫醫來,也沒動。所有的畫麵似乎定格,陳軒畫也沒再挨打了。


    她選擇了滾蛋,沒去安慰陳軒畫,她出去的安慰作用還沒有拓跋旭大!而且她要是奔出去,暴露了一聲不吭的王兄,倒還惹得人家姑娘傷心。


    走了很久,整個草原都是無聲的風平浪靜。頗有一種暴風雨前寧靜的感覺,今日百裏瑾宸給白蓮換臉,正好君驚瀾的事情想問問他,這般想著,澹台凰便往那邊的帳篷走。


    可半路之上,卻看見一襲華美的紫衣飄飛,那人飛揚的墨發,在半空中劃出夜色一樣妖美的色澤,銀冠高束於發頂,背對著她坐著,其實坐的很遠,幾乎是隔開了這邊所有的人和物。難道他這幾天動不動的失蹤,就是跑來這裏的發呆?


    懷著滿心的疑惑上前,腳步踩得很輕,還有半米遠,就聞到了淡淡君子蘭芳香之下交織的血腥味。她心中一慌,飛快到他身前一看,但見他麵色浮白,唇際咬出斑駁血跡,和那日晚上看見的一模一樣。


    他無愛睜眼,魅眸幽閃,卻是苦笑一聲:“爺躲到這裏,你也能找來?”


    若不是因為陳軒畫的事情,澹台凰是真的不會找到這裏來的。因為這邊對於她處理事情和休息的營帳來說,都太偏遠!


    聽他這樣一說,澹台凰突然沉下臉來,看他眉間朱砂妖嬈,更襯得容顏蒼白如雪,冷聲喝問:“君驚瀾,你到底瞞著我什麽?”


    她這話一問,他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讓她靠在他的腿間。低歎了聲,一副掙紮矛盾糾結,似乎自己埋藏了很久的秘密,終於再也埋藏不住的痛惜模樣,開口犯賤道:“爺是瞞著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澹台凰當即側目傾聽。


    君驚瀾又是輕輕一歎,緩聲道:“你可還記得,你往東陵之前,爺發生了什麽事,才沒有跟你一起走?”


    發生了什麽事兒?澹台凰開始迴憶,然後嘴角突然一抽,貌似他當時不走,是和楚玉璃爭風吃醋來著,然後毫不顧忌邏輯性和合理性的聲稱自己懷孕了,最後自己一個人走了,讓他好好養胎來著!


    於是這會兒,澹台凰又是眼角一抽,無語的看著他,表示詢問。


    見她已然想了過來,他終於又是一歎,像是承受了人世間的諸多無奈和苦楚,終究薄涼淒婉道:“你猜對了,爺流產了!”


    “放你媽的狗臭屁!”澹台凰實在沒有忍住,爆出了人生最為兇悍的髒話!因為她深深的覺得“放屁!”和“放你媽的屁!”,現下都完全不足以表達她無語的心情!


    見她薄怒,他也終於明白自己連著兩次插科打諢,已經真的惹她生氣了。


    “你說還是不說?”澹台凰起身,揪著他的衣襟,惡狠狠的看著他,一腔的怒火都被這家夥的一句“流產”給激發出來了。她就不明白了,這貨的性格怎麽能無聊嘴賤到這個份上,簡直不知所謂!


    “不說!”他很堅定,這件事情告訴她沒用,不過是多一個人為他擔心,而且知道養血蠱是因為什麽原因種到他身上的之後,她定然極為自責,甚至又要鑽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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